主题:【原创】幽明怪谈(每日更新中) -- 石璧
事已至此,花荣也无可奈何,这两个贼人有勇有谋,行事机警利索,不易追踪,金毛虎、阿瞒云云,只怕都是化名,更无从查觅,唯今之计,只得回到殿中,收拾余下的事物,早赴青州。黄金良马宝甲都已被窃,倒是金徐二贼的包袱仍在,包袱里头只有破衣两件及穷汉杂物若干,还有两口腰刀丢弃在前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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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荣放火把那摩尼庙宇烧了,泄愤毕,徒步离去,天明时,来到某处镇上,典当破衣及刀,凑足路费,赶赴青州城。青州城又名益都,乃青州首府,城中士商成群,货物汇聚,街衢屋宇亦甚壮丽。
花荣寻至老将居所,只见宅门深锁,门前清净得可以设网捕雀,访诸邻里,皆云老统制确曾租住此宅,今宅主已自收回,问徙居何处,闪烁答曰:“不详。”
花荣遂又访至驻军大营,到了辕门下,守门的小兵问明来意,踌躇了一下,入营呼出一人,来者蓬发大鼻,肩高背曲,好似骆驼。那人上前见礼曰:“小人蒯琼,原是老统制属下牙官,绰号蒯骆驼者便是。公子阿谁,寻他何事?”花荣答礼道:“在下火山军花荣,原是老统制旧部,过境求见。”
蒯琼惊道:“花荣!小人多曾在老统制口中听闻阁下父子大名,若他在此,定当欢喜万分。”花荣愕然道:“叔父怎不在此,莫非征战去了?”蒯琼向背后看了一眼,低声道:“老统制在任时,与知府相公不睦,相公寻他罪过,说他使用官马为儿子迎亲,发榜文申斥,将他削职逐去,今已两月有余。”
花荣闻知,怅然无语。蒯琼见状,叹道:“事已如此,亦无奈何。公子且到华阳西街李芙蓉客店住下,小人这边职事了结,立即过去与公子叙话。”言讫,匆匆施礼,入营办差去了。
花荣嚬眉离去,徘徊中,忽想:“门路已绝。既到青州,何不备拜贴求见知府,试以才学动之?若得赏识,或亦不枉此行。”于是具长笺,整衣冠,径往知府衙门投刺。
守门军士不接笺,冷眼道:“既到此处,须知礼数。”花荣在摩尼寺中被洗劫一空,身上只剩下半吊铜钱,只得倾囊而出。军士见状,劈脸骂道:“痴汉!欲见知府老爷,先要抚平门卫、门馆先生、书僮之面,这点钱,招谁喜欢?你来求见,得有钱无?”
花荣从小机警多智,平生还是第一次被人骂作痴汉,不禁一窘,却只得赔笑施礼道:“我家世代为将,小人又在营中长大,熟知军务,且弓马娴熟,敢冒死建功。若得一官半职,必对上司有所助益。苟能得志,不敢忘记大哥通传之恩,还请大哥周全则个。”卫士摇头道:“无钱求官,如同无翼而思飞,知府衙门决无此事,你去吧。”花荣无言以对,衔恨而去。
他盘缠将尽,只得到质衣铺将身上绸衣典当,换上一身土布衣裳,来到华阳西街李芙蓉客店歇下,手捧一碗粗茶,等候蒯琼。
时光稍逝,花荣意甚忧闷,罔知去就。回想前时某日,他打猎归家,掷死狼于地,抚膺长叹:“某本将种,至今功业无成,反遁迹山中,沉迷逸乐,非是大丈夫也!”妻子崔樱在屋内闻之,搁下针线,出门笑道:“郎君何故伤叹?你我栖隐山林,珍重自爱,甘于清泉野兽之味,亦可快乐终老。何必投身名利场中,受权贵嗤玩?”花荣无语,良久道:“封妻荫子,古人所尚。我自幼习武,颇有安国求荣之志。人生在世,日失一日,夫人怜我有志,莫说我虚老山村。”崔樱听讫,慨然道:“悒悒不乐,何以遣时,夫郎既有壮志,我当舍身从之。古人云,先发者制人,既然有心做官,亦当及早营求,不可迁延浪费时日。我今夜即为你整治行装,如何?”花荣遂留崔小姐看家养妹,盛气而出,及如今,时事变移,无荫可寄,寒馁且逼,却又耻于回家,奈何!自古求人谋官甚难,羞杀几多英雄,诗云:
“击石易得火,扣人难动心。
今日朱门者,曾恨朱门深。”
等到夜阑月出之后,蒯琼拂帘而入,见花荣换了一身衣裳,怔了怔,却不好问,叫来些许酒食,坐下与他闲话。言语入港,蒯琼说起本州的慕容知府,却原来是今上慕容贵妃之兄,双名彦达,倚托妹子的势,在青州横行,残害良民,欺罔同僚,无所不为。
花荣说起到青州求职的本意,及午后投刺一事,蒯琼听了,连连摇头道:“在本州求职,只有两条门路。第一条,可往知府衙门,打通关节,财入掌事者之手,则残疾者可以任将军,文盲者可以作押师。第二条,可到驻军大营,本州的校官编制,尚留有许多空缺,皆因本州新任的兵马总管秦明,事事另作主张,不喜旧人,驱逐大半。这秦统制挑选军官别有一法。无论是在籍的兵勇,还是各乡的村夫闲汉,或者过路的客人,都可以在每月月旦之日前去应征。任是谁,只要挺起肚子挨他一拳后,还能伸直腰回一句——‘打得好’,立即可以就任校官实职。只是这秦统制是个下手不留情面的凶神,如熊似虎,手上成百斤的气力,连我这等老军汉挨他打了,也得在病床躺上两三个月,寻常人谁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花荣听了,暗暗欣喜,心道:“久闻青州道上的霹雳火秦明是员猛将,他这提拔下属的法子倒也痛快了当,横竖在此徘徊无路,不如赶去吃他一拳,会一会这个大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