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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系列连载:鬼话连篇:之十一:树哥遇“鬼 ” -- 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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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系列连载:鬼话连篇:之十一:树哥遇“鬼 ”

老光:原创 :系列连载:鬼话连篇之十:菊初遇鬼(下)

树哥在老家一大家族人中间,算得是粗通文墨的一人。

因为小时候家里开过“花行”(做棉花生意),赚了几个钱,老 爷子又是在外边飘荡过的,称得是见过世面的角色。他在世的时候,舍得着力盘树哥读书。

可树哥读了年把书后,觉得坐在屋里头读书,还不如拌土种地脱洒有味道。后来,便死也不肯去私塾了,免得背书不出,要挨先生的板子。那先生是个极其认真的“老古板”,若遇着不听话的调皮哥哥,或者是背书不出,毛笔字写得不工整的,便要学生伸出手板,用戒尺把个手板心打得通红,通红,火辣辣的痛呵。

论年纪,树哥比我大出了一截。咱俩差不多相差三十来岁。可按家族内的班辈排算起来,树哥的辈份又比我小了一辈。树哥是旧社会过来的人,讲规矩,按着礼数,无论人前背后,都是喊我“交交”(叔叔)。虽然我的班辈大一点,然而,我也蛮敬重他的为人。于是,俺也就自觉地降低了身份,返过来喊他一声“树哥”

他喜欢扯白话,我也有这毛病。

我们俩个,一老“侄子”和一小“叔叔”凑在一块儿,可说是‘臭味相投’,合味得很。况且,刚刚下放那阵子,我们全家又借住着他家的房子。大家伙几家人,都挤住在一个大屋子里头,熙熙攘攘,热闹得很哟。

所以,只要有了空闲,我们就凑一块,南京城隍,北京土地,海阔天空地乱扯一气。

那是刚回老家那年的冬天,腊月里的一个晚上。树哥在家里点着了一棵搁放了多年的大树蔸子,把火生得旺旺的,喊了我们一家人过去烤火。

待大家围着火塘一圈子坐下后,树哥又喊堂客把簸盆端了来。

这簸盆里面搁的是树哥自己栽种的叶子烟,除了一堆烟丝,还有一本书。想抽烟的,便从那书本上撕下一张来,再撕去一半,把切好的烟叶子抓它一砣,搁书纸上,卷成个‘喇叭筒’。你想卷多大,就卷多大。

那烟叶是树哥自己种的,每年要收好几十斤,抽不完的,再卖钱。

大家坐下后,一人卷了支‘喇叭筒’,然后,谈天说地,胡乱地扯起来。

讲着,讲着,不知怎么地,话题一转,忽地扯到‘鬼’身上来了。

有人问,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哟?我说,没有鬼,人死如灯灭!人一死,灰飞烟灭了,哪里来的鬼哟!鬼是人想像中的产物,常言道:疑心生暗鬼么!鬼是人的恐惧心理派生出来的东西。

树哥赞同我的说法,认为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骇人。

“人骇人,骇掉魂呢”。

他讲了一件亲身经历的往事,以资佐证。

树哥年轻的时候,喜欢坐茶馆。

从前的茶馆,大多开设在人烟稠密,人来人往的繁华地带或者是水陆码头边。它不光是个消遣歇脚,扯闲谈,讲白话的地方,也是个南来北往,信息荟萃的场所。里头来来往往的人多,出入这茶馆的,多是些三教九流的伙计,做生意的,当掮客的,拉皮条的……,白道,黑道的人员,都喜欢聚集在茶馆里头。人一多,可以听到的奇闻轶事不少。

比不得乡下,单门独户的,太闭塞,太孤陋寡闻了。

所以,树哥喜欢热闹,喜欢坐茶馆。可茶馆隔家里很远,稍为挨得近一点的茶馆,也是开在河边的码头上。

一个在巩家河,另一个在闻家河。

这两个地方都是过河的渡口,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多。但凡有点子闲空的人,一到这地方,少不得要撞上几个熟人。见了面,大呼小叫,一把扯住,径往这茶馆里头拖。屁股一沾上板凳,便得坐上个几钟头。这一坐,便可听到不少的奇闻趣事。久日久之,慢慢地,便成了瘾。

所以,树哥特喜欢去这两处地方,每次,都是要坐到深更半夜才肯打转身回来。

这是1956年间的事儿。正是咱太祖提倡“破除迷信”那会儿。太祖一发令,呼拉拉地,全中国“反对迷信活动,破除封建迷信”,搞得大张旗鼓。

有一天,也是冬天,天上下着蒙蒙细雨的时节里,树哥的茶馆瘾又犯了。

吃过晚饭,换上油鞋,打着油纸伞,顶着老北风,一路溜溜滑滑地,去了闻家河码头的茶馆。

进茶馆坐到深夜过后,茶馆的老板要关门哒,人家明儿还得做生意的么?陪你耗得起?没得法,树哥这才不得不起身回家去。

原来约好的同伴们,因为刮风下雨,一个都没来点卯,几个老茶客都没来。怎么办呢?茶馆里头又没有开客栈,也没得歇处,只好一个人打转身回家去咯!

树哥撑开油纸雨伞,顶着老北风,呜,呜,呜,一路溜溜滑滑地回家去。

好不容易才走到大堤边,上堤的路已经被雨水打湿了,树哥怕摔一跟头,滚下堤去,便从路边的草丛里,一步一步,双手用力顶着雨伞,小心翼翼地踩着枯草根,慢慢地往堤上爬。

因为怕摔跟头,便低了头,眼睛直盯着脚下,不敢打斜眼。直等到爬上了大堤,这才伸了腰,往前抬头一看。

不看则可,这一看可就不得了呢!啊哟哟!对面好大的一筒黑桩哟!把个树哥直骇得是魂飞魄也散呢!

大堤顶上对面丈多远的那一边,竖起来丈余高,黑呼呼,胖垒垒一筒大家伙,一动也不动,也不言语,直盯着树哥看过来。

毫无心理防备的树哥,刚刚才爬上堤顶,猛然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骇得是心儿直提到嗓子眼上,呯!呯!呯地直跳,跳得快要蹦出来了。

“这是个么得哟!是人?没得这扪大,这扪高,这扪子的肥沙?不是人,那就是筒鬼啦!”

往前进呢,心里头没得那个胆量!那是绝对地干不得的哟!

你看沙!对面那家伙,一丈有余呢,牛高马大的,一旦交手,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啊!只要对方出了手,一巴掌就会打下堤去的呢;往后退呢?也不敢沙!身后面就是个堤坡哦,背后是虚的呀!和对方还未捡场,动手便处在了个弱势啊!若要是拔腿往堤下跑吧,可对方居高临下,赶哈上来哒,只要从背后拍上一巴掌,那自己肯定是死路一条呵呵!

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虚张声势,不能向他示弱哟,一定要与对方僵持住。今朝已经是一脚迈进了姨姐儿的房里头——进也难呢,退也难呵,总之就是个两难呵呵!

到了这地步,树哥打定了主意:反正是你不动手呢,我也就不动手!真要是动起手来,也得瞅准机会,不能让它白白地把自己敲死哦!总之,俺也得狠狠地搞他几下嘛,就算他牛高马大,嘿大的一堆,俺也总不能就让他舒舒服服地就得了手呵!

处在这种情势下,拿在手里的雨伞,也就是件累赘了,干脆丢掉它吧,省得动起手来碍手碍脚的。就这样,树哥和他面对面僵持着。

树哥说:“那一天呀,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刻,堤内堤外,都是些坟地。平常都是传说闹鬼的地方。住户人家又隔得远,喊呢,也喊不应,叫呢,也叫不响。真的是,前不巴村,后不挨店的鬼地方哟。天上 呢,不停地下着毛毛雨,头上,身上淋得且湿(透身湿)。心里头呢,紧张得直发毛,骇得身上的毛根子直竖,直竖。浑身的那个汗啦,一阵不了一阵地出哒又出,里头的那个内衣哟,拧得出水来哒呢!

僵持了点把钟,看到对方一直不言不语,我有些慌神了,于是,壮起胆子放肆喊:喂!你是个人!还是个鬼哟?!喊了一气,他又不吱一声。想冲过去突袭他吧,心里头又没得那个胆量。

说他是个人吧,哪里有丈把高的人呢?喊它,它又不还你一句话!说他是个鬼吧?又没得一点点的动静。越想,心里越慌神。天色漆黑,漆黑的,刚好那天又忘了带手电筒。就只好和他较劲比起啦,反正是你不退呢,我也是不敢退的。就这样,一直僵持到天麻麻亮的时候,这才隐隐约约地看清楚,对面是筒木菩萨顿陡(立在)那里的。

当时心里的那个气呀,恨得是咬得牙齿断呢!和我较了一晚上劲的那个“鬼”,把我骇得不敢挪半步的那个“鬼”,竟然是筒木菩萨哟!你想,恨也是不恨呢!老子气得冲哈过去,双掌一推,再加上踹了它一脚,那筒木菩萨嘭咚,嘭咚,不停地打滚滚,直滚到堤下面去了”。

“也不晓得这是哪些缺德鬼干的好事沙!那时候,正在拆庙赶菩萨的当口里。祠堂里,庵堂里,庙里头供了多年的大小菩萨们,都一齐抬到外面露天地里,到处甩的是,也没得哪个敢把它搬回去。我估摸是些年青的伢儿们干的,只有他们,才不信那个邪,也才敢这么斗胆地干!”

树哥说,自从骇了这么一回之后,再也没有胆量一个人黑夜里头坐茶馆了。即使是有朋友相邀,一般也是要人多才敢出去。

从那以后,夜晚里出去喝茶,至少也得有个四五人打伴,心里才踏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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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Tags): #鬼话连篇(嘉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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