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加快改革的小蓝海（上） -- 丘里来

先重复开头的一段:

我说话虽然努力求善、求实、求真，但不代表无恶话、废话、错话。不对的地方，不要当回事，当个笑话打发下时间就好了，还有时间的话泼点冷水，加点热油闹下更不会不高兴。

接上文:

很容易被忽视的改革力量：求实和求善的努力。

本文中，

求善是指让制度更满足人民群众的需要的努力。

求实是指让制度本身更具体、更清晰和明确、更少漏洞和空白的努力。

我的观点是很多时候，特别是在改革比较困难的时候，改革的力量更需要在求实和求善方面加大投入。

第一个原因，求实和求善通常容易被忽视，因此大有潜力可挖。

改革通常是由上层精英领导和设计的，精英更擅长的是求真而不是求实，而且越实的东西越容易缺乏美感，越虚的东西越容易让人叫好，所以不论古今，不论中外，不论立场，不少改革者容易忽视或者不够重视求实。

其实不论改革者还是守旧者，不论政治立场和政治背景，搞文字、搞理论的人都很容易有忽视求实的倾向。中医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过度求真而忽视求实，不是不能出些思想成果，中医就有不少突出成就。但是思想过重求真，过轻求实的结果是，思想终会被抽象到实践没有能力去发现错误的阶段，这时候思想虽然让人们看起来永远正确了，其实是本身不仅难以进步了，更难被后人继承和发展了，有时候还更容易让后人误入歧途了。其实很多国家的实践也表明，不少人熟识的马克思理论同样存在类似的局限，下面会再简单谈下。

求善同样很容易被人忽视。可能由于习惯问题，也可能由于立场问题，制度很容易被改革者认为，主要是用来帮助官员去管理百姓，去限制百姓的。这确实有点本末倒置，制度的根本目的应该是用来保护百姓的，其根本的目的是让人人有更平等的社会经济活动权利，让更少权势的人的利益不受更多权势的人的侵犯。所以制度最重要的服务对象是百姓，是普通人，制度要完善好，要真正服务好百姓，当然离不开同百姓的交流，离不开百姓的反馈，离不开百姓的需求。从这个角度来看，政府就象一间企业，生产的制度就象企业的产品，例如洗衣机，百姓就是消费者，洗衣机的服务水平要不断提高，除了需要企业将设计的样品拿出去征求意见外，更需要企业积极创造好各种各样的条件，努力去跟进买了洗衣机，用了洗衣机的消费者的使用情况，努力地及时地去处理他们发现的新问题、新需求。简陋成一句话来说，洗衣机不断完善的过程就应该是不断地让百姓更容易清洁好自己的衣服的过程，制度不断完善的过程就应该是不断地让百姓更容易维护好自己的权利的过程。

道理很简单，制度要完善，要不断去求善。

道理虽然简单但可能揭示了过去的封建皇朝中，为何不少统治者都有积极修法的愿望和行动，求真和求固方面可能也费尽心机，但历朝历代的封建体制修来修去始终都无法取得根本性的进步，始终都无法摆脱腥风血雨之后又腥风血雨的宿命的根本原因：没有真正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立场和习惯，因而不可能有全心全意去求善的行动。

第二个原因，求实和求善的力量其实非常巨大。

求真和求固的力量主要依赖于上层和精英等少部分人士，力量再大毕竟有限。求实和求善虽然需要上层和精英来主导，但却可以充分利用人民群众的力量，人民的力量才是最终决定性的，表面上再大的改革阻力，在人民的力量面前都最终会被证实只是纸老虎的，因此人民，也只有人民，才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决定性动力。

求实的作用力有多大？看看不求实的反作用力有多大，大家应该会有更深刻的体会。

今天的中国人大多数都经历过或者听说过文革，很多人喜欢探讨文革为什么会发生，为什么会被发动，其实更值得去思考的是一场政治事件为什么会导致如此大的混乱？仅仅是政府或领导的原因吗？怎样的国家会更容易发生类似的事件？遇到这样的事件怎样的国家更容易产生更多的悲剧？

正如中医理论一样，马克思理论虽然有不少成果，但不少地方确有求实不足的缺陷。例如阶级这个词语，就是比较空洞、比较模糊的东西，偏偏这个概念在这套理论中又是至关重要，关乎政治立场，关乎个人命运甚至生死的东西。象这些抽象而脱离实际的词语(理念、思想)通常比较动听，但有时侯会有害人害己的风险。当一个社会的政治生活中充满着空洞、模糊的词语的时候，当所有的人盲目地认为自己明白这些词语的时候，当所有的人都不怀疑自己是无产阶级的时候，当所有的人都坚定地同资产阶级作斗争的时候，等到有一日他们发现其实自己根本分不清阶级时候，不求实的痛苦便不可避免，人人自危能不痛苦的人肯定不多，当一个人连他们身边最熟悉的人，连同他自己，都随时随地会变成资产阶级思想者的时候，他们应该可以真正体会到空虚、模糊的词语的可怕。过去的事情，多说无益，但是过来人如果能够并且愿意将一些经验和教训留传给他们的子孙，中国的未来相信会更加美好。

关于马克思理论需要进一步求实的概念，还可以再举出一些大家比较熟悉的例子，例如剩余价值和剥削。

剩余价值有正数的时候，也有负数的时候。

考虑到通胀率和实际利率，即使利润率为正数的时候，剩余价值也有可能为负数的，考虑到大多数企业的寿命其实不长，开头和结尾的时候，利润率更普遍是负数的，剩余价值为负数的情况是不可以视而不见的。

私人投资最不公平的地方就是劳动成果很容易分配不公，即不少私企盈利过多，问题是通常盈利过小的私企，工人收入通常更少，因此剥削应该更多，但是这时仍然坚持认为是雇佣他们的资本家剥削了他们，而且剥削的剩余价值更多了，显然是很难所说得过去的。

全民投资最公平的地方就是利润属于全体人民，因而不存在上述利润分配不公的地方。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正因为利润属于全民，又令全民企业非常欠缺追求利润的动力，通常容易出现高成本低产出、闲置人力物力的浪费现象，还容易出现经营者过度追求短期业绩而不顾全体股东(即全民)长期利益的问题，总之全民一起做股东，很好听，很想做，也很容易做，遗憾的是按照已有的马克思理论要做得好就十分十分难。

马克思确实发现和高度抽象概括了不少资本主义的问题，但过重求真，过轻求实，真正要解决这些现实问题的时候，严格遵循其理论的实践者便很难提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往往解决了某方面的问题，却带来了其他的问题。面对这么多社会主义国家在过去的实践中跑输资本主义国家的现实，相信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马克思理论者，更需要的是去否定和发展它，而不是仅仅去继承它。

第三个原因，求实和求善的努力本身可以让改革的阻力自然变小。

有时候，求固的力量越大，改革的阻力也越大。

但求实不同，求实的本质其实是将制度的内容、执行的计划和流程(而不是结果)进行公开，公开的最主要目的不是让大众有更多的惩治既得利益者的机会，公开的最主要目的是让大众有更多的将制度流程本身不断具体化、不断清晰和明确化、不断填补漏洞和空白的机会，公开更重要的作用是减少贪污腐败的机会，防止贪污腐败的发生。

简单地说，求固更多地着重惩治贪污腐败，求实更多地着重减少贪污腐败，求固更着重历史，求实更着眼未来，所以求实更能让改革的阻力自然变小。

求善的努力也能起到类似的作用，求善让人民群众逐渐有更多的作为制度的主人翁的精神，当面临利益受损时，政府对求善和求实的热心支持让他们自身就具备更多的抑制贪污腐败的本领，毫无疑问这种反贪防腐的成本最低、效率最高、负面影响最少，最容易将贪污腐败的念头消灭在萌芽当中，从而大大减少改革的阻力。

不战而屈人之兵肯定不容易，但有些时候，有些地方确实会比力战而胜更值得考虑。

第四个原因，求实和求善的作用更长远、更稳固。

求善和求实直接完善了制度，从而可以抑制未来的贪污腐败，所以作用更长远。

举个例子说一下。某年某月某政府部门为某工程进行招标，企业A认为招标不公平，自己的利益受损，且怀疑企业B有贿赂嫌疑。

求固的做法是企业A发现利益受损后再去打官司，去告该政府部门或企业B。

求实和求善的做法是，企业A在发现制度有不清晰的地方，有不公平的地方，有空白的地方，感觉自己应有的利益可能会受损的时候，可能会有不公平的待遇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向政府的求实和求善管理服务中心提出建议，建议对制度进行修改。一旦建议被采纳，企业A就可以获取一定的奖金和荣誉——个人感觉人类不仅需要鼓励见义勇为之类的求固行为，人类同样需要鼓励见实勇为的求实行动。

就此案例而言，可以看到群众进行求实和求善更容易成功，影响也更长远。

其实我们还可以发现，求实和求善取得成果不仅仅依赖于国家的统治手段，也建立于人民群众的积极参与和人民群众观念上的不断进步，因而更能够减少人去政息的现象，改革的作用更稳固，毕竟人民才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决定性动力。

求实和求善可能并不难，起步阶段求实和求善就可以开始，例如制度出台之前先进行求实检验。一项相同目标的制度，多几个设计小组多设计几套版本进行比较试验，看看哪个版本需要百姓理解学习的时间最少，看看哪个版本百姓解释的相同度最大，看看哪个版本百姓发现的漏洞空白更少。这些措施肯定不少国家不少人都在做，但有可能重视程度不够、力度不够。当然求实和求善要真正做好，更重要的是需要在整个制度的执行过程中，让每一个有机会与之打交道的人，都有更多的动力和机会去要求政府进一步求实，进一步求善。

越是信心不足的时候，越是需要不战而胜的策略。以硬治恶能解一时之愤，以软制恶方解长远之痛；软硬兼施，上下合围，多围缓攻，少战而胜的希望和信心便会越来越大。

讲了很多求实和求善的好话，但不要误会笔者有任何否定求真和求固的意思。笔者相信求实和求善更容易让制度往公平和公正的方向完善，让贫富差距缩短，让社会更稳定，让发展更可持续，但同时一点不怀疑真理通常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特别是在真理刚被发现的时候。所以只要一天还在改革，象特区先行先试等求真和求固方面的大蓝海战略，就都还要坚持下去，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科学地用实践来检验真理，才能少走弯路，赶超先进。

中国特色的改革，其实有着可以让世人羡慕的科学的机制，再坚持下去，也许不用多久，很多手上换了绿卡的人又想换回来了。到了那一天，不要不高兴，老家发达了肯定不是件让人伤心的事；未到那一天，也不要笑，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未来的事在乎每个人的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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