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车行往事 -- 七月群山

美国的专业驾校多如牛毛，大一点的运输公司往往自己就有，不过我原先并不知道。我是无意中在社区学院寄来的杂志上，看到有专业驾驶培训，心血来潮，就报名了。

学费是蛮贵的，20个学分要四千块，不过，是政府出的。政府为了减低失业率，用很大一笔开销对失业人口进行培训，使他们得以再就业。本来，领这笔补助有严格的门槛，比如登记失业6个月以上什么的；而本地政府呢，为了自身的利益，对这些条条框框是睁一眼闭一眼。原因很简单，你今年不能发放到一定额度，明年这笔钱就没你事了，而且相关的机构还要被裁撤。所以嘛，只要有人申请，校方和政府相关部门都会开绿灯；而我们这些学员，不但不用交学费，脸皮厚点儿，每天还可以领好像是10块钱伙食津贴。其他的好处好像还有，记不清了。

课程一共四周。要是没学完，可以下一期接着学。我觉得，课程的安排很科学很实用也很轻松。例如上午讲解气刹车系统，下午就上车演示操作，所以完全对得上号也记得牢。课堂时间大概是四成；实际操作的时间很充分，尤其是驾驶。驾驶的时候是随机的选一个教练三个学员为一组，有博采众长的意思。

我那一期有二十个学员（有一个被开除了），七八个教员。所有的教员都很称职，您想啊，连如何上下车这样的细节都作讲解，那不是专业到家了。别笑，我见过太多的大车司机不会正确的上下车。

新手司机最怵头的技术就是倒车了，而我们那班却都没有问题，因为从第一周就开始练倒车了。

练车场离学校有5分钟的路程，隐蔽在一片树林里。只要有教员在，可以随时练车。练车场的休息室实际是个赌窝，只要门卫不来锁门，就总有一班教员学员聚赌，通常是两桌扑克一桌多米诺。他们的玩法我不太灵，当时是学会了，现在都忘了，就记得有一个叫“巩丐赢”，相当于墨西哥版的争上游。我大部分时间还是练车，直线倒，平行趴车，90度倒车进位，45度倒车进位，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

除了技术的提升，我在那儿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了好些骂人话。别看这帮教员学员课堂上全都人模狗样的，上了赌桌那叫一个狰狞。“你哪来的好牌，是不是跟魔鬼作了性交易”，连我的启手教练（一个小老太太）也会骂得这样恶毒。

本来课程的设计要到第三周才考路试，但我们第二周就全数通过了，所以原本一周的高级驾驶变为两周了，学习书面作业的时间也多了。并且，路试之后每天都有各个运输公司的说客带着免费午餐来招人。这些说客当真是巧舌如簧。有的说我们一迈多少钱，是同业最高的；有的说我们保证每周收入多少多少；有的说我们有最优惠的购车计划，让你很快变成车主……有个同学听烦了就说，你吹得天花乱坠，不过是为了介绍费。演说家听了脸不变色，“没错，每招一个人我有500块拿，所以你们想想，进了我们公司，你们的待遇怎么会差”。

其实各个公司都差不多。如同河里的坑，总会有一个让你掉下去。正式的CDL还没拿到，大家就有了工作。赌钱也赌得更凶了。毕业发证那天，有个余兴节目是车技大赛，就这，都成了赌局。

设局的是班上公认技术最好的同学。他是个转行的工程师，一把年纪了还总爱捣蛋。有一次在郊外练车，路过一个高尔夫球场，这家伙放慢了速度等着，在一个球手挥杆击球的瞬间，猛地拉响汽笛……

值得一提的是，车技大赛的冠军，不才正是在下。我赢得了一枚精致的校徽和十分之一的赌注。我在自己头上下了一注，工程师在我头上下了九注。

想想这个工程师，还真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主儿。路考那天，他说肚子饿，口袋里有钱却要留着打扑克，就怂恿FBI（另一个同学，也是很搞笑的家伙）去交通队的办公室里偷面包圈。FBI还真的偷了一大盒出来，大家就嘻嘻哈哈的享用，工程师却发现了问题，指责FBI：“你这笨蛋，忘了偷餐巾纸”。

毕业之后，我去了附近的一家公司，再没见过这帮有意思的家伙。

进了公司，先是3天的熟悉环境，安全教育、初级路试、体检，然后是6周实习，再通过一个较严格的考试（包括驾驶和操作），就可以正式拿车上路了。比较郁闷的是，我把自己的表格放错了deck（但死不承认），没有实习就通过了最终考试。

那天我正跟几个司机闲聊，就听大喇叭喊我去几号几号车位，还说两分钟不签到就取消考试资格。我心说，大公司就是事儿多，才几天啊就这么多考试。到了地方一看，一个考官三个考生站在大太阳底下等我sign in呢，这叫一不好意思，赶忙道歉。“sorry my ass”，他们没出声，但都那意思。我也不废话了，人让干嘛干嘛呗。车检、上大街转一圈、高速转一圈、回场、倒车入位。最后的倒车入位让我犹豫了一下，以前都是用标志练，这回却真要倒进两个车箱之间，不太适应，pull up两回，好歹完成了。要命的是，其他的考生大概被毒辣的日头晒花了眼，不是这碰了一下就是那蹭了一下，都被fail掉了，还要再回炉两周再考。他们的怨怼，我一年之后才理解。

转天别的实习生都有师傅带走了，我还没着落，就跑去问码头的经理。经理一查电脑，我已经被“正式”了。那怎么办？经理说先干yard dog，下礼拜有车来了就可以上车。那就干吧。谁知道到了下个礼拜，他又重复了一遍。所谓yard dog，就是在停车场和修车场之间转悠，该检修的送过去，检修好的拉回来，就像关在院子里的狗不停的转圈子。薪水也很低，每天只有80块，还有40块的餐券算是大经理的格外开恩。tnnd，老子是齐天大圣，不是弼马温，更不是yard dog。经理见我要走，只好说了实话：他们和一个牌子的卡车新签了协议，不知出了什么差错，迟迟没有到货。又说，公司的另一个分舵有车，问我能不能去。那就去吧。拿着登机的密码和接头的密码，我连夜出发。

到了地方一看，好么，一水儿的新车，窗户膜还贴着呢。随便挑了一辆，挂齐了证照，长啸一声，绝尘而去。兄弟这算是入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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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实习是我职业的最大失误。本来很容易学到的一些窍门和花招，花了很大力气才摸索出来。经济损失相当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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