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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相會,在北京(一) -- 北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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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相會,在北京(二) -- 气息改变,人情味不变

在去军博的路上转了三道地铁,最後在复兴门转一号线时,因为下车的乘客稍多,老公牵著儿子的手上了车後,车门"砰"地关上了。

被關在門外的妹妹很好玩,眼泪马上像水龙头般应声而下,呜呜地喊著:「哇,爸爸哥哥怎麽不见了?哇,爸爸不要我了。。。」

等候台上一位伯伯走近身边和妹妹说:「别哭别哭,没关係的啊,下一班车再过两分钟就来了。」

老伯伯一袭米色厚夹克,围著橘红格子围巾,拄著拐杖,脸上带著逗弄孙儿的和蔼笑容开始哄妹妹: 「喔,别著急喔,车子很快來喔 ,等会ㄦ带妳找爸爸去。」

下一班车到站後,两个坐在一起的年轻人立刻起身让座,一位让给抱著妹妹的我,一位让给拄著拐杖的老伯伯,就这样我和老伯伯也很自然地交谈起来。

聊妹妹几岁,到哪一站下车啊,妳老家哪儿啊?

「台北。」 老伯伯听了我的回答,脸上出现困惑的表情,又问了一次:「哪儿啊?」 到第三遍,老伯伯才回过神来,「妳是台湾同胞啊。」

「那里刚县市长选举完,很热闹啊,那里的选举妳怎麽想呢?」 老伯伯接下來问了我这麽个大问题。

我觉得不太好回答,想了会ㄦ,简单地归纳了一下心里的感想:「台湾大大小小的选举,太过频繁,有些劳民伤财,加上地方小,每个选举的结果都成了下一次选举的指标,许多应该用来做事的心思,似乎最後就耗在这些大小选举上了。」 

嗯,老伯伯点点头,接著说:「不过另一个制度的问题也是不少啊,以後怎麽走,真是不知道,两边会怎麽样,也不好说呢。」

「这个或许不是我们能够操心的事了,其实两边走走看看,大部份的朋友都是脚踏实地过日子,期待生活越过越好。选举,本也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最能为自己说话、服务的公僕。意识形态,很多时候是因为不够了解才会形成。」我的回答有些混乱,但确是言自由衷。

老伯伯知道我的站快到了,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妹妹的鼻子说:「是吧,或许是二三十年後的事了,那时候,就看他们这代了。」

下车前,伯伯告诉我他的姓,又告诉我他从事传统文化交流许多年,「台湾隔一个海峡,感觉比任何省市都远,但刚刚和妳交谈,说话的语调习惯,又觉得比许多省市的人都近,多交流吧。」 李伯伯最後几个字隐没在上下车一阵喧嚷的人声里。

在北京待了三个多礼拜,期间遇到的几个人,也许彼此只有短暂的交谈,印象却深刻难忘。

带哥哥妹妹去儿童科学博物馆的那天,因为天寒风大,我们全程坐出租车,司机先生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左右,心情似乎不太好,一句话也不说,堵车时,司机先生就用胳臂撑著头,我在後座从後照镜看他,只看到脸的上半部,眉头紧蹙。电台播放的是说书演义,情节蛮有趣,但司机维持一贯阴鬱的表情,在车阵里,时快时停地穿梭。在一个路口,因为抢一个空隙,和旁边一辆军字号的车擦撞了一下,穿军装的男子马上跳下车,和司机先生对骂:

「你怎麽开车的啊。」

「有你这样併线的吗?军人了不起啊?」然後跟著一连串京骂。

妹妹原本趴在车窗旁,对街景好奇地东张西望,这时紧紧地挨到我身边,用最细微的声音对我说:「妈咪,叔叔好兇,害怕。」

车子看来并没有什麽严重的擦痕,对峙了数分钟,双方各自回座,继续开车,车里又回到一片沉默。到了儿童科学博物馆,下车後,我们都有一些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在门口买票的时候,哥哥突然发难,吵吵闹闹地说他的帽子不见了,忘在刚刚叔叔的车上了。

都过了五分钟,出租车已不见去向,我们只好耐著性子安抚哥哥,等会ㄦ再买一个新帽子给他。

「不要,我喜欢那顶,我喜欢奶奶给我的那顶,深蓝绿边,还有毛球,就那个好看,别的都不好看。」 哥哥发挥小男孩不可理喻的赖皮功,越安抚越耍赖。

「自个ㄦ的东西,自个ㄦ要顾好啊。。。」我们蹲下身,扳起脸,开始训人。

这时却看到深蓝绿边的毛线帽出现在眼前。

「小孩帽子落在车上了,天冷,给你们送回来。」 抬起头,看到手上拿著帽子,对我们说话的,正是那位眉头纠结,妹妹说好兇,让她害怕的司机先生。

司机先生交给我们帽子转身就走,这段经历却随著我坐了飞机,带回台湾。

「真的这麽好?」老爸有些诧异地问。

「是啊,真是这麽好人,担心天冷,小朋友没有帽子会受凉,过了十多分钟,特地送回来。」

「嗯,我们说: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看来这个观念哪里都一样。」老爸点头又追问了一些细节,我猜老爸是準备日後转述给朋友听。

现在提笔回想,其实不只是这位司机,在北京待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带小朋友坐公交,乘地铁许多次,每一次上车都立刻有人让座,毫无例外。 让座给我们的人有年轻的男生,有打扮入时的漂亮MM,也有提著大包小包的中年妇人。 (昨天看到鲁皮皮的文章 正宗鲁皮皮:【实名发帖】现在的中国社会是道德水准较高的时期 有一点讶异,因为在让座这一点上,和我这些日子的经验,不太一样呢。 )

说到北京出租车的司机,另一位也很有趣,那天和朋友约了早上九点在恭王府见面,八点钟我坐上出租车,心想一个小时应当足够,却是甫出门便堵在路上,动弹不得。

我边询问司机先生九点到达恭王府的可能性,边懊恼应当至少提早半小时出门。

「我 - 尽量吧。」司机先生暖瓶里自备了热茶,等红灯时,轻啜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应我。

司机说话悠哉悠哉,开车的技术确是让我叹为观止,常常和旁边的车只差两厘米的距离,两辆车同时往前开,丝毫没有谁要让谁的意思。很多次我紧张地把眼睛闭上,不敢看。等我觉得车速稳定後,再睁眼。 

红灯的时候,司机又喝著茶,一口标準京片子,慢悠悠地说:「您也是会开车的吧?我看您刚才腿在使力。」

「我是会开车,开了超过十年了,不过,刚才我可不是像您一样猛踩油门,我是拼命下意识地想给您踩煞车。」我看到旁边又一辆车,贴著我们很靠近地开,心里又有一股想踩煞车的衝动。

哈哈哈,司机嚥下一口茶,笑得很开心,也打开了话匣子,「我九六年开始开车,给公家开了六年车,再自己开出租,在北京开了十三年,要是像妳这样遇到空隙不催油门,只踩煞车,那可就哪ㄦ都去不了啦。」

一路上和司机先生随兴聊天,倒是稍微舒解心里和朋友见面却迟到的焦虑。

「妳看,前面那个红灯,左转就到恭王府了。」时钟显示著八点五十九分,听到司机先生这麽说,让我松了一大口气。这时,前面车道左右两辆车,不知怎麽的又擦撞在一起,惹得後面的驾驶纷纷绕道加一阵喇叭狂鸣。

心里正庆幸,这条路有三个车道,这个小车祸不至於影响驶在後面的我们。司机先生却开到第一辆车旁,熄火停车,摇下窗户,大声训斥那位违规的年轻人,我只听到週围更多的喇叭声响起,司机先生并不理会,回头对第二部车里年纪略大的驾驶说:

您,记我车号,记我QQ,我到时给您作證去。 

一阵折腾下来,司机先生似乎才记起我还在车上,摇起窗户,重起引擎,对我说:「抱歉抱歉,担误了您一些时间,不过,必须要这样,那些开车不靠谱的人,以後才会小心一些。」 

嗯,说实话,在这里什麽才是”开车靠谱”,我实在是完全搞不清楚了,只是觉得,在北京开车,”很江湖”,不但手脚功夫要了得,还得随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番。 

老舍茶馆的服务员

一天参观完自然科学博物馆後,感到有些微饿,老公提议去老舍茶馆,吃点小点心,垫垫肚子,老舍茶馆的小点做得非常精緻,一碟碟摆放地也相当讲究,但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位售货部的服务员。那位服务员皮肤白皙,身材娇小,不是那种抢眼夺目的漂亮,而是素雅清丽,给人相当舒服的感觉。我们用完茶点,到楼上参观时,就看到她浅笑盈盈地招待询问茶叶或茶具的客人。

我发现随著我浏览架上一罐罐茶叶的目光,这个女孩子会很细心地告诉我这个茶叶的产地,泡出的茶相、色泽、味道,很特别的是她会加上自己品茗过後的感想。(譬如说:这个熟普洱,稍微有一点霉味,不是太好,另一种比较甘甜。。。) 声音轻轻柔柔的,听起来很是亲切。

最後我选了两包小小的茶叶,付了帐,继续走走停停的参观,到了三楼,看到三位女子执古琴弹奏,我们又在一旁驻足许久,这时我感到背後一下轻拍,转头发现是二楼的那位淡雅的女服务员。

「刚才柜台看错了产品名称,多收了您三十元,实在是很抱歉。」女孩子一迳地对我致歉,我收下纸钞忙说没关係,心里惊讶:都过了快半小时,怎麽还会想到来找我 ,退給我多收的費用呢?

旁边站成一排,準备随时给客人添加茶水的一个小哥,很可爱地回过头,对那个女孩子说:我代表广大人民同胞,对妳的行为,说声谢谢。

女孩子听了有些害羞,转身快步地走回楼梯口,我则是看著她淡紫色旗袍的背影,著迷了许久。

老舍茶馆里的几张小泥人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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