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那时，我们不在一起 -- Ready-Go

午夜梦回，梦中飘起的不是现在的牵手，是初来异国我们分开的那段日子。

[COLOR=#808080]他个土人家境还不错，但他发誓出国不用家里一分钱，结果初踏上这片国土的他猛然发现从大少爷到穷小子的日子并不好过。在给我的第一封“家书”里，对钱漫不经心的一个人，竟然“哭诉”系里的自动售货机吞了他一美元还不出可乐。第一个假期，他来看我，舍不得买机票，竟然坐灰狗 (长途公共汽车) 横跨美国东西海岸，拖着个大行李，在凌晨七点，扒在客厅窗口叫我，当时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所以我比较劳碌命地去看他个土人。记得第一次去他那里，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放下行李，土人就象小松鼠一样在厨房乱转向我献宝，具体有什么早就记不得了，只记得主食有米饭，炒饭，面汤，粥，和面包，满满一桌子食物，数量之多，手艺之差，令人难忘。我当时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只想吃块饼干洗澡睡觉，可是在他殷切的目光下，不但吃了饭菜，喝了汤，咽下饭后的甜点，最后睡前还吃了个水果拼盘。

我睡卧室，土人自然被排除在卧室之外，客厅太小，他就在大大的厨房里搭了个临时的床 (设计房子的人真是白痴)，每天早晨，土人穿着我送他的睡衣，躺在床上，眯眼看着我在厨房跑来跑去手忙脚乱地做早饭，时不时懒懒地问一声，“老婆，要不要帮忙”，当真脸皮厚比城墙。

即使假期，土人也要工作的，他在系里管幻灯片，收集分类整理，借出借进都经他手，他在厨房里可以找不到铲子，但一张拇指大的幻灯片，他随手就能从几十个架子上找出来。那时候土人还没有买车，花了600美元买老爷车那是后话，每次去工作我们都坐公车，为什么说我们呢，因为他总是带着我，把我安置在离他系里最近的图书馆，然后才上班，下班他接我的时候，我觉得幸福要从心里溢出来。从书里抬起昏花的双眼，却看见站在夕阳中的他，土人总是很霸道地替我收拾书本，然后背上我的书包，拉着我的手两人肩并肩地一路往公车站走去。

土人喜欢旅游，我们两个人都放假的时候也出门走一走，足迹遍及东西两个海岸，黄石公园，盐湖城，总统巨石像，爱荷华州，华盛顿州，蒙大拿州，怀俄明州，德可萨斯州，纽约州，DC，马里兰州，马萨诸塞州，弗吉尼亚州，宾西法尼亚州，新泽西州，还有许多我这个地理盲叫不上来的州。穷学生有穷学生的玩法，但快乐不分是穷是富，破车里也许缺这少那，但独独不缺欢声笑语和一路的幸福温馨。一年后，当我和他坐在直升机上看大峡谷的时候，当我们住在拉斯韦加斯著名的五星级Bellagio里时，欢笑并没有比黄石公园一个借来的小破帐篷里来的多。

我是很喜欢买衣服的，土人也愿意陪我买，结帐的时候我都抢着付钱，这让他很难受，所以每次离开 mall 的时候，他都会把我拉去礼品店给我买一个娃娃。他喜欢送我礼物，喜欢看我高兴，但他那时的经济能力实在有限，别的买不起，送的基本都是动物玩具。有时候为了给我买一个漂亮而价钱合理的娃娃，他要跑许多家店。我最喜欢他们学校 book store 里的一个娃娃，那是他们学校的标志，按按爪子，会跳舞，还会唱一段学校橄榄球队的歌，但那娃娃的价钱是他无法支付的，每次我在店里玩那个娃娃他都拉着我走。后来，他没毕业就工作的，一边工作一边写毕业论文，回学校答辩那天，他去店里给我买下那娃娃，作为他毕业的礼物。我的房间一向被朋友们称做动物园，都是他送的娃娃，他工作后就不再送这样的礼物，而是别的一些东西，但我睡觉和看书的时候还是喜欢搂一个当年的小猫小狗小鸭子小鸡大兔子大青蛙等等。

假期结束，总要回学校的，这是我最难受的时候，离开之前我都要给土人包几百个馄饨，15个一包，冻在冰箱里，等他吃完，我就又回来了。每次飞机起飞，我都把脸藏在毯子里，怕泪水被邻座和空服看见。转机的时候，到机场的时候，看见别人男女朋友接机拥抱，而我是刚刚离开土人，要等三四个月才见面，就忍不住跑卫生间里抹眼泪。回家往往刚进门，他的电话就到了，电话里的他软语温柔，陪我度过最寂寞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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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梦里哭醒，先想到的是给他打手机，但他肯定不是加班，就是休息为明天的工作做准备，实在不忍心惊扰他。虽然现在两个人在一起了，但没有了学生时代的闲暇和激情，生活忙忙碌碌，平平淡淡，不知道哪个才是我想要的。

PS 本人的感情故事，谢绝一切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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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西河电子期刊 第17期 2004年10月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