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无题 -- 南方有嘉木

因为护城河MM的这个回复，有这篇文字。

护城河:强烈支持嘉木MM

描述尘世间难以挣脱的情缘纠葛并非我擅长，我从来执着的是追问生命与存在的本质，想要看到那最清明的真相。世人，包括我自己，在我心里都是无奈的轮回物，我想要的是思维如刀，劈开一切虚妄，揭示出真正大光明之境的简单和完满。

生命太短，命运太强悍，浩浩苍穹，天地玄黄，微薄如我，只能以思考为舟，以一往情深为桨，独自前行去寻找彼岸。所以，请不要问我这篇故事的真假，请不要对人物生出了评论的心意，也请原谅这文字的散乱，我只想以这文字慰籍如“护城河”那般河友的心，我只想以这文字说一声，那童话背后的痛和直面痛楚的勇气，亦有人在此地和你一起担当；而他人轻薄的回复，不要放在心上。

----------------------------------------------

南方的冬夜，四周的空气冷得像冰。朱郁不可抑制地颤抖，却又抱紧了母亲，给母亲说，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不要介意。母亲一直像孩子，简单而善良，这么多年安心地依赖着父亲，不知道是幸福还是不幸。朱郁觉得冷，那种寒意从心里直接往四肢末梢袭去，把她的血都冻上，她是呆了，以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知道母亲还需要自己来安慰，必须若无其事，举重若轻。

那么久远的信件竟然会被母亲发现，或许这就叫天命，谁都避不开被迫直面真相的那一刻。母亲回忆说十多年前的父亲确实有一段时间不爱回家，那时心里也生出了惶恐，但是除了更努力地做一个妻子和母亲的本份，她也并无更好的办法。朱郁也记得那时候父亲在外地工作，她周末去父亲那玩，周日下午父亲搭车送她回家，竟然未入家门又随车而归。她犹记得自己走进家门时，母亲问，你爸呢？朱郁说，爸直接跟车回单位，说太忙，不回来了。母亲神情悲哀如落了霜的草叶，朱郁想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母亲那一瞬间的表情，太凄恻。

事情便是那时候发生的，虽然是酒醉，虽然仅有一次。朱郁相信仅此一次对正直耿介的父亲也足以构成一生的负罪。但是，朱郁也知道仅此一次对视父亲为天的母亲也足以构成毁灭性的打击，尽管事隔十多年，母亲才真正得知一切。母亲低声说，小郁，我想和你爸离婚，我这一世人，太可怜，我一想到你爸从未真正懂我爱我，我想起来我心里......我的心就像要死掉似的........母亲哽咽不能成语，朱郁伸手帮母亲拭泪，努力笑着说，妈，你说什么傻话，都老夫老妻了，哪有那么看不开的。母亲抓着心口，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朱郁的指尖只一遍遍地说，小郁，你不知道妈的心，真得是碎了，你不知道，我这一世人，我这一世人.........

朱郁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也控制着自己的颤抖和心底的尖叫，是的，她想厉声尖叫，要如Opera中的Vitas 。太阳底下无新事，只是不知道事情发生在自家时竟然会这么得痛。她只能一遍遍地拍着母亲的背说，没事的，都过去了.............或许说了有一两百遍，母亲终于哭得累了，在她怀里渐渐睡去。

朱郁躺在暗夜里想，恩，首先不能让父亲知道她知道了这件事情；其次，绝对不能让母亲抱有离婚的想法；第三，不能告诉男友。父亲是要面子的人，如果父亲知道自己最引以为骄傲的女儿知晓了这件事，父亲的余生都会抬不起头来----那曾经如此完美的父亲，那曾无情拒绝了爱慕女子的父亲----她做不到这样的残忍。自己能做地就是努力维持着一如既往的幸福，并尽量安慰母亲。

原来小姨是为了父亲离得婚。朱郁想起当年的小姨，过年或放假的时候来家里，一头乌黑的长发，眼角微微有点上挑，总是笑，喜欢唱着歌在厨房里帮母亲做菜洗碗。后来结婚，有了表弟，又几年离婚。朱郁记得表弟，孤独倔强沉默寡言的小男孩，每次来家，朱郁都会带着他去书店买书。表弟长大，表弟上中学，崇拜她。她领着表弟去买书，表弟紧紧地跟在她身后，问她北京是怎样的一个城市。表弟知道么？或许不，不然表弟不会那么尊敬父亲吧。可是迟早有一天表弟会知道的吧，表弟会恨父亲么？如果自己当初为表弟多做一些就好了，也算是为父亲赎罪。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夜朱郁无眠，思绪纷扰到天亮，心里最后只得两个字，可怜。每个人都可怜，陷在命运和欲望的尘网，出不去。身边的那一个并不是不够好，只是无法满足我们对爱人的所有想象。而自己也是可怜的，同时承袭了来自父系和母系的罪。回家本来是想逃开和男友的纠葛，却未曾想瞥见了家庭的裂隙。背叛或被背叛然道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生命之劫？

父亲诊断得了癌症时，朱郁坐在河边才知道不在某些关口，我们永远无法探测对亲人爱的深度。在生老病死这样不可捉摸的宏大命题面前，所有的恩怨纠结都觉得轻。母亲为父亲担心焦虑的哭泣，意味着对过往的所有原谅。我们经历过的一切欢爱或许会在记忆里留有余味，只是无法重过相濡以沫的依赖和安定。

朱郁低头跪在佛前想，她以前一直以为“情”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能握住的实在，可是现实总是一再挑战她的信念，不断地向她显示“情”是如此地变动不居，我们都不能保证永远，这一世，只是浮生，我们的情都是轻烟，风一吹就散去，无从寻起。要怎样做才能跳出这软红三千的束缚？离开爱与不爱的循环？

她默默背诵《圣经》哥林多前书的教诲，“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是的，只有去爱，放下本我，去爱一切人，消解了我与他者的界分，超越某个特定的对象，从此众生都是心里所悦慕的，生生念念地也就是众生，“超越胜于厮守，生命道义胜于世俗的华居”。她这样想着，心里却又生出了不可名状的大空虚和大悲哀，那夜没有流出来的泪水一滴滴地落在蒲团上，她的心里并不恨，她看着佛的眼，她想世人太苦，但她到底是舍不得，舍不得那个自我，舍不得心头那点疼。她知道还堪不透，那份苦还会折磨她，她还不能够菩提非树，明镜非台，但一日有一日的领悟，勉强不来，知道有那个境界在，可以慢慢地靠近。也许有一天，这些事情便不再是负累，她能够做到随心所欲自然适意，她想终有一日自己是要因情证空的。

Vitas：Opera

[FLASH]http://www.youtube.com/v/ygJYxMP_ICY&feature=related[/F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