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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补文】现在并不是言论自由、军队国家化的时候 -- 陈郢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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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一个回应

谈动机有各种谈法,用自私、个人野心这样简化的(reductionist)方式来谈是其中一种。我反对的当然只是这一谈法。哈哈,谁能反对谈动机呢?谁会认为动机不应追问呢?

你如果看不出这两者的区别,那就说明,对你来说,一谈动机就得问利己还是利他。其他的谈法不太能想象了。你下面的话进一步证明了这点:

问题是,如果动机是不能也不值得追问的,那么当年的知识界,知识人,是如何达到这以“民主万能,盲目崇拜西方”为“根本思想”的有“知”有“识”的彼岸的呢?兄弟不才,诚不知从一颗拥有“世间一切善”的中国“知识人”的“良心”出发,到达“三百年殖民地”的最终结论,需要多少狂热迷醉的逻辑推理,需要堆砌多少美丽动人的名词-

如果我理解正确的话,你的意思是,如果反对以私利来谈动机,那么就意味着只能从知识人是有良心的前提来谈问题。不是利己就是利他,这是你心目中的选择。而我的观点是,要摆脱这样一种“不是利己就是利他”的谈法来谈动机。

实际上,这所谓另外的谈法不过是最常识的历史谈法,谈历史情境,谈情境中的当事人如何感受,如何反应,包括他们具体的希望,恐惧,想法,以及所有这些因素如何互动。历史的灵魂是具体,不要轻易将人丰富复杂的存在简化为-----利益。试一试不用私利这样的词能否谈下去。

实际上,陈郢客上面的文章就有现成的例子,比如开始那一大段对当时大学生心态与历史处境的描述,我觉得很不错。史文恭的庐山系列更是范例,河里有人将其路数概括为把庐山的事讲成“办公室的故事”,史君对此自己有个解释,很漂亮,可以去看一下。当然,还有王外马甲,历史的具体感也是一流的。

最有趣的是你结尾那句话:“愚以为陈君教我者,恰恰在动机之外--五千年历史,历史自有垂范。。。” 抱歉,我又在其中看到了对我观点的支持,因为我正是认为,从自利与否这样简化的方式谈历史,是几乎提供不了内容的。张三说当时是知识界自私才导致事态失控,李四说使用武力是为了当权者私利,这样的谈法一点营养也没有。而有内容的部分,确实在这种谈法“之外”。

同样,说周作人是汉奸,这是道德评判,不是历史解释,你还得解释他为什么会当汉奸。如果只说因为他自私,所以当汉奸,那么自私的方式无数种,周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自私呢?你还得具体地讲,具体地进行历史描述,他为什么留在了日占区,日本人如何施加压力,他如何恐惧,他如何自我把事情“想通”,等等,在这样的描述里,你会逐渐发现,根本没有必要借助那个“利益”或“自私”一类的万金油词汇,具体地描述已经把事情讲清楚了。而加上那样的词汇不增加历史的实质知识,而只是增加了一种道德谴责的表达。

最后,八十年代知识界整体上对自由民主,现代政治经济关系的理解,就是在一个很幼稚的阶段,没有人能否认这个历史事实。叫它是耻辱也只能认。当然,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笨蛋,而是有深厚的历史原因,比如中国社会科学各学科刚刚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底初恢复,楼主上面文章里描述的知识分子文革受迫害者的感受也是一个历史因素,等等。

实际上,即便是当下的中国社会科学学术界,也远没有达到一个成熟的状态。业内人士一问便知。

关于“利益”这个概念如何在近代才产生,以及其如何地将人性扁平化,简化了问题,我就不多说了,有兴趣的人可以参看

Albert Hirschman的The Passions and the Interests,

Leo Strauss的The Political Philosophy of Thomas Hobbes,

Stephen Holmes的 Passions and Constraint.

好像这几本都已有中文译本。第一本是公认这方面的经典,社会科学专业的人都应知道的,郁闷的是国内的译本将书名译成了《欲望与利益》,严重的歪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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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宝推:请我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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