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随笔,也为经常找不到的帖子保留下链接 -- 神仙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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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随笔,也为经常找不到的帖子保留下链接

最近写帖,经常发现自己原先写的某个跟帖找不到了,很遗憾俺是个老西河,至今还没养成给自己帖子加上标签或收藏的好习惯。其他的呢,就在这里先划拉两下吧,毕竟有些自己的话,还是写在随笔版里合适些吧。

先说近来新疆事件未息,河里也是天天大吵时时小闹。两相结合一起看,也有人看出了道道。楚庄王的帖子就有几分味道。下面说一些话,沾边不沾边的,之间也没多少联系,胡乱写写吧。

先说,过去,电台、电视台那是极端要害部门,紧急情况下重兵把守,政变时也是首要控制的部门之一。道理其实简单,喉舌,关键时刻能在最大范围内发出自己声音。暴乱分子夺取电台电视台,第一时间内至少能扰乱民众特别是外地民众的情绪、极大的打击政府威信。过去信息渠道,快的就是电台电视台,政府方面控制这两样,处理事情便少了后顾之忧。这次也是同样思路。不过,现在通讯渠道是如此宽阔,发布信息的工具早不限于电台电视,暴乱分子很狡猾,也就不必在这方面再刻意追求,手机、互联网...的威力已经足够大了。现在互联网上的消息,足够抵过电视新闻。暴乱分子如追求新闻效应,那自然会想如何把事情影响尽力传播开来。政府对此则不能放任。

政府方面,仍然希望是将事态传播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以此尽量减弱抵消对方的影响。消灭源头自然该做,但短时间内难以清除干净,而惊恐状态下的民众,本身即已成为传言的最佳通道。下面就是控制传播渠道,但很难,一来现在各种通讯手段的方便快捷,二来一旦控制不佳,反而让民众有政府刻意隐瞒事实真相的反效果。河里的例子就是忘情提供的消息。因此,现在这情况,一方面消灭源头,一方面在控制上,要及时、权威的提供第一手最真实的消息,并尽可能解释各类疑难问题,切勿遮遮掩掩。

上面说到政府方面应一方面消灭源头,一方面要有效发声提供及时准确消息。俺在一个帖子里说了,对疆内居民消息及时应是第一位,而疆外这里,则应该是准确。这是因为出发点不同,新疆居民得到及时消息,哪怕有可能失误,却好过延误时机带来的生命财产损失;而疆外民众暂无安全之忧,但范围大影响广,消息必须准确,及时但不确实的消息对疆外民众没有安全影响,却可能造成社会的波动,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河里对新疆封锁消息有看法,认为政府刻意对民众隐瞒事实。我个人提供一个角度看问题,因为新疆方面敌对势力目前并非针对疆外民众,因此新疆方面切断了新疆内外的通讯联系,本质上并未对疆外民众构成重大影响,我们可能就是晚些知道具体内容而已。新疆内部的通讯如何呢?政府像对疆外民众那样,对新疆居民也封锁必要消息吗?很多网友大骂政府,我想他们可能是认为新疆内居民在新疆范围内的通讯也都被掐断、民众失去与外界联系从而难以自保了。事实如何,完全解封之前还是猜测居多,但新疆不是还有人得到政府方面的短信通知吗?这方面,如果新疆内部通讯比较正常,至少不耽误新疆居民收到必要安全信息的话,我就认为,我们疆外民众现在是否知道、知道多少新疆消息,就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如果暂时中断新疆内外的通讯联络能有效处理事态,那我是赞成的。换句话说,我认为,我们疆外居民晚得到消息,并不意味着新疆居民就同样晚得消息从而无法保护自身安全。

下面再说,即便是想说明真相,哪怕相同的话,效果也可能有好与不好。俺在刚才自己主帖下,看见也有朋友呼吁那里且先暂停有关话题讨论,其他朋友也就住了口。俺是感谢之余,也不免有种别样感触。朋友们这是给俺面子了,俺想这也跟自己长时间来攒下的人品有关吧。这倒也非自夸,我心里其实颇为沉重。各地政府(不独新疆),大小领导遇到群体性事件口干舌燥的各种解释,哪怕是符合事实的,被民众们贴上不信任标签的仍不在少数。道理其实不难,大小各类政府部门,长期以来失民心的事情太多,积攒下来的民众的不信任也就日积月累,早晚在大事上爆发出来。你之前做过好事不假,一般人印象最深刻的却往往是哪些坏事。

威信这东西,破坏起来容易培养起来却难。政府如此,民众常会接触的多也不过是须去打交道的各办事人员,但即使是系统里的这样的小人物,也常有“我不拖着办事就显不出本部门和本人的作用和地位”的思想,民众多碰几个这样的钉子,自然印象好不到哪里去。河里也一样。若再说我自己,在河里冷嘲热讽的也能碰到,但终还被多数河友们称作厚道,若发言呼吁个啥多少朋友们给个面子,想来也是跟平时自己比较注意有关。可刚下河时不知天高地厚,自己损人或反唇相讥的话也有不少。要不怎么说西西河锻炼人脾气。俺要是将那时的脾气劲头留到现在,想必也不会有那么多朋友支持了。当然人与人不同,河里个性鲜明棱角突出的朋友不少,但我注意看了下,凡是人气高的朋友,个性表现的如何强烈,平日待人总是不缺礼节的,人气——换句话说威信,自然也就高。这点上,大家互动多了,也多少有些影响吧。这样一种氛围,是西西河最值得珍视的东西之一。

相信河里肯定有这样的看法,即政府的公信力还不如河里的几个ID。这话其实很让人沉重。如果政府真到了人人皆说不信的地步,那就真危险了,不管这个地步,是政府自身真的缺失威信,还是敌人谣言,或两者皆而有之所致。因为你感到失去可依靠力量的时候,能做的也只有闭上眼睛或抬脚走路了。还是说河里吧,老铁怎么一直在改,河里历来出了大事情怎么处理,我和大多数朋友一样,基本上是泰然处之,有时候针对问题给老铁提意见,那还是因为,除了对西西河大众有信心外,对老铁其人我们是相信的。老铁假如是蛮不讲理的主,西西河发展不到现在这样,大家可能也早就走路了。老铁平时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即便偶尔可能出错我们也会支持他挽回来。

想象一下,如果哪次河里再出大事,全河上上下下都对老铁失去信任,那老铁丧气河也完了。就比如原来出大事时群情激昂,俺会选择站出来给老铁和版主们些信心。这倒未必说老铁就一直是对的,也不是说不恰当的方面就不该给些压力,而是我们希望看到的是结果,怎么样达到目的相比之下会更重要一些。像新疆这事俺多次说过,给压力俺是支持的,不过压力也不能没有限度。有人在往“反了吧”的方向去引,实在不得不引起我的警觉。“反了吧”,这样的话多说几遍,人也就浮躁起来,对事情解决却看不出有多大的益处。

而当时河里出大事时,版主们(那时也包括我)讨论事情,是在管理议事版里交流,各种争论也是十分激烈。但具体措施一出,谁什么阶段该做些什么布置下去,就该到解决问题的阶段了。曾有版务外面的普通网友问,管理版里怎么讨论的啊,什么决定啊,等等,俺也只能说,还不到公布的时候。有朋友性子急,一定要知道版内怎么讨论的“真相”,俺说不到时候,就会啐俺在封锁消息掩盖真相,我是真的为难,只能等公布的时候啊。

刚才又想起一个不太恰当的事例,与上面所说的公信权威等有点关系。我们最受关注的体育项目可能就是足球了。中国足球现在给大家留下什么印象,不问可知。但我要说的是,足球这个领域率先与国际接了轨,商业化、职业化、新闻媒体在这个领域几乎全面放开、没有限制,职业联赛以来头几年看起来成绩斐然。那么现在呢。俺这里提到媒体,可能产自俺脑中的不良印象。足协、俱乐部、球员、教练、裁判,实话说,哪个不脏?但真的一个好人没有?媒体长期以来的火上浇油、添油加醋和自居为民请命、代民发言,也让俺无奈。地域纷争、推波助澜、一有问题先骂裁判、给教练下指导棋,等等,我们最终看到的也是个黑透了的足球圈子。球迷随各自媒体起舞,一方面眼中容不得沙子,一方面自认为水平能力了超过教练。某次关键的一场大战,足球之城的球迷大喊“换李铁”,教练从善如流然后输了,结果当然还是教练承担结果。委屈啊,不光教练,球迷们更委屈,痛心疾首的说,你早该换了。

结果,这样的事多了,除对中国足球失望反感恶心呕吐外,也就不剩啥了。既然一点信心不留,那看来也就不值得下功夫改变什么了。

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河里的争论仍在继续,具体的细节谁对谁错早就不重要了,对了如何,错了如何,两个都是对的误会了又如何?好心的网友会提醒道,这样的争论哪次可能会有结果,最后破坏的不还是河里的气氛。是啊,俺遇到过异常倔强的,为争吵只要能“赢”毁了讨论气氛乃至这条河也在所不惜。可是,谁真的赢了?有劝慰的,也可以被指责为老好人和稀泥。普通河友出面,人家不听;版主出面,说不定就下来个压制矛盾的帽子。同样的道理,给政府扣帽子容易,也不能政府做什么都说是错的。

另外有一种看法我这里得提一下,就是关于施加压力。最常见的说法是施加压力,可以促进问题尽快解决。道理是这样,但保持什么样的度才是关键,如果突破一定限度,那就是欲速则不达了。上面足球那个例子里,球迷们施加了压力,结果呢。

还有不少人认为施加压力的方式就是得将矛盾激化,或者说必须通过激化矛盾的办法才能施加压力。激化矛盾的办法能够施加压力吗?能,而且很能,但结果如何却要两看。20年前,学生与政府矛盾达到什么程度,还是有人嫌矛盾不够,还要火上浇油。还有比绝食的压力更大的吗?然后呢,政府崩溃了,专制没有了,中共瓦解了,国民党回来了?10年前,某功与政府矛盾达到什么程度,省级政府、党报、电视台等机关不少静坐吧,还嫌不够,非要万众包围中南海。这个压力大啊,然后呢,政府妥协了,让步了?朋友,咱先不论事情本身对错如何,你要施加压力,起码做到斗而不破,给对方一定的余地,才有成功的希望。除非你就是准备动手动脚了,不过那就只叫激化矛盾、不叫施加压力了。俺还是那句话,你是希望政府去为你解决问题,那么就要把握好施加压力的度,激化矛盾可能是选项之一,但单纯赌气式的激化矛盾却不可取。还有,既然最终还是要靠政府去解决问题,那除了不要逼对方到无路可走,也要给对方一点点的信心。不用多,但得有一点点。如果只剩下悲观沮丧,自己就会先把自己击倒了。

另外这次河里的风波,有朋友说了,小心捣乱马甲要把河水搅浑。这招其实不新鲜,西西河开张以来就没断过。但问题是,鼓噪一些事情,赶人、恶化讨论气氛,只需要平时累积不满气氛,关键时刻挑动双方互动就行了。事情起由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双方掐起来,自己都很委屈,然后各自朋友出面,再加上一些仗义执言的热心肠就够,挑唆者不需要亲自费多大力气。即使平息,人的成见也很难改变。版主出面处理事端,也得非常小心,很容易就会让某一方感觉你在偏袒对方,严重的反而会促使矛盾指向西西河管理层。就像新疆这里,缘起韶关到底谁欺负了谁一点不重要,形成了民族对立,广大汉族民众和一般维族民众都很委屈,再指责对方不是,这个对方不仅仅是当事人,更被扩大到与当事人有关的整个族群,若再有“我受欺负了,我得亲自找回来”的心态,那永远是个死结。政府出面是必须的,再吃力不讨好也得吃,再被双方戳着脊梁骨骂也得做事。其实现在很难讲做什么不做什么就是绝对正确的,人在激愤状态下,很多情况下是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的。

河里出了大事,像当年那么多大牛负气出走,老铁若一时萎靡再也不振,那你我就看不到西西河的今天。从这点上说,多少也是那些大牛们的损失。而河规里有一条勿纠缠往事,因为过去是非经历多年环境变化,发生条件、语境、过程都难以一一复原,有些伤害是永恒的,若揭开伤疤只是为满足部分朋友的一时兴趣,那还是免了的好。同样,新疆这次事件,影响深远,当地维汉民众对立业已形成,短期内民族关系破坏已是事实,或许只有将来某个时间,才能看到这块伤口愈合吧。但伤口愈合也总会留下块疤,希望将来不要动不动就想去揭开它,毕竟那是心中消磨不掉的痛。

本篇随笔属自娱自乐,如不是很必要,就请不用回复了。另外请勿做一切形式的引申或解读。事实上,很多问题是过度引申或过度解读带来的,即以对方言论引申出一个靶子,再对这个靶子穷追猛打;或是刻意将某句话解读为另一个意思,再在此基础上批驳。这样的情况多次出现后,很多人早不知道原话究竟是指什么,但却将对引申意的批驳安到原话作者身上。若原文作者赌气争吵起来,往往结局就不好收拾了。看多了论坛各类现象,这里先把这个点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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