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七五过后闲话南疆 -- 左手拈花

吃包子的解释很熟悉。南疆过节放假是维汉节日都放，除了各自留出足够的值班人员以外。相应的汉族传统节日维族也放，但时间短；维族传统节日汉族也放，时间也短。

节庆期间，互相走动，免不了有误吃包子的情况发生。但一般是汉族人到维族人家串门，占足了便宜。为啥呢？汉人吃东西百无禁忌啊，天上飞的，地里长的，树上结的，山上跑的，西西河里游的，只要您能抓到弄熟，都能给吃了。尤其是以前维族群众好客（这个还真是比较出来的），吃的尽量填满肚子，水果了果脯了蜜饯了先来一通，羊肉了汤揪片子了馓子了，反正能吃的全给端上来，一定要客人吃得个沟满壕平才行，有感情比较好的，临走时再给塞一小袋子核桃干果之类，让客人不空着手走。

反过来维族到汉族家里，就麻烦了，那些个拘禁的，问个好走个过场就走，别说吃东西，有连水都不喝的。但也有个别性格豪放的，也许是闻着汉餐觉得香吧，禁不住诱惑，看看也没别人，都老兄弟伙，吃了也就吃了。更有甚者，我听到不同的长辈说起有维族同事主动点某样东西吃的，当然前提是该维族同事单枪匹马来做客，他也不说明是啥，只是说：唉，上次在你这儿吃的那个东西还有没有？汉族长辈当然知道他的用意，就开玩笑说：要可要可（维语没有了的意思），维族同事很扫兴，唉，下次再有的时候，别忘了留给一点。汉族长辈马上面露奸笑：“你说的是乔西嘎尔（维语：猪肉）吗？同事有点不好意思，打起马虎：爱唉艾……长辈说：我说的要可，不是真的要可，是个西匹带要可（维语，个西是肉，匹带是熟了，要可是没有），阿兹尔（过一会儿）就好了。”同事转郁闷为开心，可还要找个台阶下：“我啥都没说奥，你吗，啥都没听见看见，我们哈马斯（维语：全部）胡买卖（还真是这个汉字的标音，意思是不知道）”（注：这个故事有两个版本，主要内容都类似，维族主人公分别是当地学校的维族教师和交通系统修公路的维族工人）。

维族传统习惯当中还有一些东西是不吃的，比如狗肉，驴肉，某些鱼，甚至蘑菇。这对汉族群众而言，尤其是在经济不发达的年代，实在是捡了大便宜。这些本ID都有亲身感受。

先说说驴肉，小的时候，偶尔会有不知原因要处理的驴子，被维族老乡牵到院子里卖，邻居的山东人、安徽人便如获至宝，马上买下来，杀了剥皮，然后就是整个巷子里扑鼻的异香。那时候吃驴肉算是比较大的事，能让院子里老老少少兴奋好长时间。老人们提起天上的龙肉，地下的驴肉，都很自得，好像吃块驴肉，就成神仙了。我家也许是习惯问题，也许压根儿就不会烧，所以从来没买过驴，但这并不妨碍大人小孩去买驴的家里蹭几大块。而驴家也很高兴，甚至激动，能不激动吗？这驴肉简直是无本生意，活驴很便宜，把驴皮剥了，晒干再卖给药厂（做阿胶的上好原料），一般就能抵了买驴的钱，有时候还能小赚，这驴肉等于白给。里子面子都有了，怪不得大家争着买。可我一直疑惑，这维族老乡真够笨的，难道他们自己不能把驴宰了，把皮卖了，然后把肉卖给汉族人？

一谈起鱼，我家老爷子就很兴奋。他是南方人，水田边长大的，刚到新疆的时候，面食吃不惯，大米又不够，好在鱼很多，而且很傻，基本上每回出去，都不空手。后来转战南疆各地，河里的老鱼们吃得差不多了，新鱼也变聪明了，不那么好逮了。直到八十年代援巴的时候，到塔什库尔干，才发现又一个大大的鱼库。据老人们讲，刚上山的时候，人有些高原反应（海拔4000多米，修红旗拉甫口岸公路的时候，海拔4800米左右），头晕晕的，摇摇晃晃，站不稳，但河里溪里的鱼似乎更晕，浮在水面上，懒洋洋的，用棒子敲都能敲到，有人干脆在桶子底戳几个洞，拿桶子舀……少数民族几百年来“养”的鱼被他们几年间吃掉不少。后来随着和内地以及国外的交流越来越广，当地的维族也开始吃鱼和海鲜了。

蘑菇，一直是汉族人餐桌上的美味，尤其是野生的。当年备战挖的地道，有一些后来被用来种植蘑菇，但品种单一，只有萍菇一种，吃起来水piapia的，多了也会厌。常在野外忙活的大人们就地取材，发掘了好些个维族人不懂得吃的野菜，比如蒲公英，马齿苋，芦根啦。其中最珍贵的，当属蘑菇。记得在修某个小工程的时候，我家老爷子返聘去当技术顾问，第一次回家就带着一大袋子蘑菇，很厚的菇伞，晒干了颜色发黑，看上去脏兮兮的，但吃起来味道极好，稍微放点肉片炒炒，让猪油充分浸润进蘑菇伞叶的褶皱，每次不管炒多少，蘑菇总是不够吃的，盘子总是要被舔干净的。中学某个周末，和老爷子一起去工地，骑自行车大概2小时的距离，到了一个叫四十栏杆的地方（后来查明该地属疏勒县浩罕乡），这里所有居民都是维族，房前屋后有水渠环绕，杨树婆娑高大，鸡和羊只散养，偶尔有驴鸣高亢，沙枣花儿飘香，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但我们几个汉族人对这些没兴趣，我们目光逡巡，只为那房前屋后绽放的蘑菇发亮。每当采到伞面大如烤馕的巨型蘑菇，我们都抑制不住欢呼，惹得路过的维族取笑：唉，那个是我们不吃的东西，你们要，哈马斯拿走好了。不然坏了臭掉了，哈哈哈。有些小孩干脆加入我们的行里，拔了直接送过来，扔进袋子里就跑。跑远了就回过头来怯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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