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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树村:【原创】非洲风云 三十 苏丹 中

苏丹内战终于平息，但是在西部的达尔富尔Darfur地区却忽然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达尔富尔的名字来自阿拉伯语，意思是富尔Fur人的领地。这里主要是半干旱地带，并不怎么适合人类生存，所以文明发展很慢。大约在一千年前，达居Daju人在这里的山区建立了政权，但是这个政权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只有一连串的国王的名字留了下来。公元十四世纪，通朱尔Tunjur人取代达居人统治这个地区，伊斯兰也是在这个时候进入这里的。富尔人Fur早就居住在这个地区，与通朱尔人通婚，不过基本上处于被统治地位。大约在十七十八世纪，通朱人的王朝非常兴盛，成为萨希尔Sahel地区的最大势力。十八世纪晚期，由于内部斗争严重，王朝开始衰落，到1875年被埃及人在喀土穆的政权征服。达尔富尔人并不甘于接受埃及的统治，1882年，苏丹的马赫迪起义，就曾在达尔富尔地区击败了英军。1885年马赫迪去世后，义军的继承人就是来自南达尔富尔地区的阿布达拉希Abdallahi。阿布达拉希继承并不顺利，是经历了血腥斗争的，这个过程也就激发了达尔富尔地区历史悠久的南北矛盾。达尔富尔地区南部人口以农耕民族为主，比如富尔人、马萨利特人Massalit、扎哈瓦人Zaghawa等，而北方则是游牧的讲阿拉伯语的民族。历史上，北方的游牧阿拉伯民族就经常到南方抢夺财物，掠夺人口，南方北方一直有矛盾。所以当来自南方的阿布达拉希号召北方人加入义军效力的时候，达尔富尔北部的游牧民族竟然起兵反抗。阿布达拉希的政权最终在1898年被英军击败，随后，达尔富尔基本上处于自治状态。1916年一次世界大战中，英国人为了避免达尔富尔地区被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控制，才出兵达尔富尔，把其并入盎格鲁埃及的统治下。英国在苏丹的殖民时期，只有喀土穆周围的部族得到了些许好处，偏远的达尔富尔仍然被人遗忘。不过殖民时期，这个地区相对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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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富尔地区

非洲独立风潮之后，北非开始了泛阿拉伯主义，最积极的鼓吹者就是利比亚的卡扎菲。在达尔富尔，很多北方阿拉伯游牧民族也受到这个思潮的影响，加强了民族身份的认同。1980年代中期，遍及萨希尔地区的大旱导致北方游牧民族找不到足够的水草，不得不向南迁移，进入了南方农耕民族的土地，又开始了历史上经历了多次的对南方的抢掠，导致了南北的武装冲突，不过并不算激烈。对于这个历史悠久的问题，喀土穆政权并没有站到一个公平的位置，而是在偏向北方阿拉伯人，向阿拉伯人提供武装，有的时候甚至协助这些阿拉伯武装。在政府的支持下，北方人对南方人的骚扰持续不断，这种低烈度的斗争持续了十五年，南方人口长期处于被欺压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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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富尔的阿拉伯骑兵

南达尔富尔人也不能总是处在被压迫的地位。2003年，受到加朗二十年斗争终成正果的鼓舞，南达尔富尔人终于出现了自己的武装组织，苏丹解放军SLA，矛头直指喀土穆政府，指责喀土穆政府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没有保护南方人不受阿拉伯人的侵害。SLA的领袖要求在中央政府中分一杯羹。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一个叫做正义和公平运动JEM的武装组织也出现了。南方武装的出现立刻恶化了这个地区的局势，双方的武装冲突逐渐升级，对待平民的暴行也更加恶劣。喀土穆政府又拿出了内战时候的招数，又开始对南达尔富尔人进行民族清洗，把地方清理出来给阿拉伯人居住，空军也参与轰炸村庄，而阿拉伯人的武装力量则开始随意抢掠财物、烧毁民宅、强奸妇女、抢劫儿童，导致整个地区人口四处逃离，到2004年二月，至少一百万人逃离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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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焚烧的村庄

在2003年就有个别的国际组织关注过达尔富尔的问题，但是一直到2004年三月，即将离任的联合国驻苏丹的人道主义协调员卡皮拉Mukesh Kapila把达尔富尔正在发生的事情称为世界上最大的人道主义危机，达尔富尔的问题才引起了西方媒体的重视。很快，又有很多国际组织开始关注达尔富尔地区，有的对事态进行观察，有的对难民实施救援。不过一开始喀土穆政府采取了不合作的态度，禁止国际援助组织进入这个地区，阻挠记者的采访等等，试图掩盖。不过虽然这个时候达尔富尔的事态已经开始曝光，西方政府并没有意识到达尔富尔问题的严重性。这个时候苏丹和平协议刚刚签署，西方政府担心惹恼了巴希尔政府，会毁掉来之不易的南北停战，所以也不敢轻易谈及制裁。虽然有一些国际组织进行了调查，美国国务卿鲍威尔更是在2004年就把达尔富尔的事件称为种族灭绝，但是国际社会迟迟没有采取积极行动。国际社会的关注还是使得巴希尔改变了一些做法，对阿拉伯人的支持有所收敛。政府介入减弱之后，达尔富尔的暴力冲突减弱了很多，但是，问题没有解决，灾难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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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达尔富尔叛军SLA

从2003年起，联合国安理会通过了几条关于苏丹问题的决议，指责苏丹政府不作为，要求苏丹政府与叛军和谈、停火、允许人道主义援助等等。2005年三月，根据联合国决议作出的报告，达尔富尔问题被提交给了国际法庭，导致2007年国际法庭向苏丹的内务部长以及达尔富尔北部的阿拉伯团体领袖发布了逮捕令，遭到了苏丹政府的抗议。2008年七月，国际法庭的检察官开始对巴希尔进行犯罪调查，有包括种族灭绝在内的十项罪名。2009年三月国际法庭以战争罪的名义发布了对巴希尔的逮捕令，拒绝了种族灭绝的罪名。这个决定再次遭到苏丹政府的反对，没有所在国政府的支持，这个逮捕令自然也就执行不了。2010年苏丹将举办第一次全民选举，在此之前专门针对某一方进行起诉、发逮捕令，不知道是为了解决问题，还是唯恐天下不乱。达尔富尔的一些部落也指责国际法庭在帮倒忙，有三个部落索性起诉国际法庭的检察官是部族主义，在诽谤、挑起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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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希尔

早在联合国安理会2004年通过的1564号决议中，联合国就向苏丹政府下了最后通牒，要求接受非盟向达尔富尔派出维和部队。2004年八月，一百五十名卢旺达士兵就被派到了达尔富尔。这个数量显然起不到什么用处，十月，另有一百五十名尼日利亚士兵到了达尔富尔。2005年，苏丹政府与两个南达尔富尔的武装势力都签订了临时停火协议，这一年的大部分时间，达尔富尔没有大的冲突发生，在尼日利亚首都阿布贾，和谈仍然在继续进行。2005年九月二十八日，政府支持的阿拉伯武装攻击了一个难民营，导致三十二人死亡，非盟立刻谴责双方都违反了停火协议，但是达尔富尔的短暂和平，至此结束。非盟的维和部队也多次遭到武装分子攻击。2005年十月，非盟维和部队有十八人被武装分子绑架，随后，非盟武装派出了二十人的营救队伍，结果也被绑架。负责解救这三十八名人质的，竟然是苏丹的叛军JEM。JEM内部也有不少派别，互相也有争斗。这次绑架非盟维和人员的，有可能就是JEM的一个分支。这个分支的领导人曾经公开指责非盟拉偏架，但是否认卷入了这次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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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M

这次绑架使得苏丹政府恢复和谈，2006年五月，苏丹解放军的一个分支终于和苏丹政府签署了停火协议，虽然没有得到苏丹解放军SLA创始人领导的分支的认可，达尔富尔总算向得到解决走了一步。2006年八月，联合国安理会通过了1706号决议，决定组建总数两万六千名的维和部队，其中包括已经布置在达尔富尔的七千名非盟维和武装。这个决议遭到了苏丹政府的强烈反对，声称这支维和部队将被视为外国侵略者，第二天，苏丹政府就加大了对达尔富尔地区的武装行动。不过这支维和力量的相关决议一直到2007年七月底才达成协议，使得非盟的维和行动被两次延期。2007年九月底，一千名SLA武装进攻了非盟的维和部队营地，导致十名维和人员死亡，加剧了这个地方的紧张局势。到联合国正式接手之前，非盟在达尔富尔地区的维和行动，一共有三十多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2008年起，联合国的维和武装整合了非盟的武装，负责起达尔富尔地区的维和行动，至今也已经有二十几人死亡。由于任务危险，这个每个月花费一亿美元的维和行动，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凑上所需要的人数。这个本来计划只有两年的维和行动，在2009年七月底刚刚得到一年的延期。中国也参加了这次维和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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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派出的维和运输大队

虽然西方媒体有很大的声音指责达尔富尔发生的事情是种族灭绝，但是联合国本身的调查并没有认定达尔富尔问题是种族灭绝事件。2005年一月，联合国公布了长达一百七十六页的调查报告，指出在达尔富尔的确发生了大规模的强奸和对平民的屠杀，但是并不符合种族灭绝的定义，更像是苏丹政府与地方武装势力之间的武装冲突而波及平民，而缺乏种族灭绝的一些必要元素。这份报告自然也遭到了一些媒体特别是人权组织的围攻。不过除了几个专门为达尔富尔问题而出现的人权组织坚称达尔富尔正在发生种族灭绝，连一向名声不佳的国际大赦组织，也在回避种族灭绝这个词，对此，几个人权组织很不满意，抨击几个大国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这里面，对中国的指责声音最大。一个叫做人权第一HRF的组织，宣称中国向苏丹政府提供了超过百分之九十的轻武器。这个指责被不少人权组织和苏丹政府的反对派所接受，声称中国提供武器用于打击苏丹政府的反对派，用于在产油区清洗土著人口，以此来维持中国在苏丹的石油利益。在这个指责中，中国被描述成了对非洲部族进行殖民的邪恶势力，还利用自己的联合国安理会里面的否决权多次阻挠联合国通过对苏丹的决议。关于中国的指责在2008年奥林匹克运动会之前忽然掀起了高潮，出现了抵制参加中国奥运会的呼声，可惜应者寥寥。统计数字也在和这些指责作对，按照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SIPRI的调查，中国的确向苏丹出口武器，不过从2003年到2007年间，中国提供了苏丹百分之八的武器装备，来自俄罗斯的武器达到百分之八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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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希尔检阅苏丹军队

在阿拉伯世界，关于达尔富尔事件也有不同的声音。达尔富尔事件里面，阿拉伯人被描述成了罪魁祸首，很是被一些阿拉伯媒体所不齿，认为是西方一些势力借此抹黑阿拉伯世界，在夸大其词，是为了分散世界对于以色列问题的关注，分散世界对伊拉克的灾难的关注。西方对于达尔富尔的态度，甚至被描述成为西方试图控制阿拉伯世界的一部分。就连西方也有声音指责外国势力纯粹是在添乱。加拿大一位叫做哈勒得耶Omar Ha-Redeye的学者就指出，联合国在达尔富尔事件中就没起到好作用，特别是那个国际法庭。而众多的外国政府、非政府组织的参与，明显加剧了达尔富尔地区的地方冲突，实际上，反而被当地武装势力利用，加剧了地区的局势。2009年六月，两个英国的媒体人Collette Valentine和Ali Gunn从达尔富尔返回，带回来了与媒体描述完全不同的达尔富尔，这两个人虽然见识到了内战，但是却没有看到任何的种族灭绝。按照这两个人的说法，到的地方，简直和媒体中描述的，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哥伦比亚大学的曼达尼教授Mahmood Mamdani也发表了自己的研究，认为西方救援机构早就有为了自己机构的利益编造事实的案底，当年在刚果卢旺达大湖区难民危机中，很是表演了一番，这一次这些所谓的救援机构关于达尔富尔的描述，就很是有令人怀疑的地方。这样，终于不止是苏丹政府和阿拉伯世界在辩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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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穷的达尔富尔村落

达尔富尔，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橡树村:【原创】非洲风云 三十一 土地改革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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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河文萃第26期 2009年9月13日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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