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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美国医疗改革之我见 -- AleaJacta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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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文摘】美国医疗改革之我见

 ?宋公明?

  前段时间,网友们讨论让孩子将来学什么好,一个答案就是学医。在美国,医生不光是铁饭碗,还是金饭碗。一般的family care医生一年进账二十万美元左右,要是爬上专家的位置就是四十万左右,更有甚者,专门给体育明星、电影明星、大富翁看病的高级大夫,一年少说也是八十万。

  这是为什么?因为医疗业在美国是个卖方市场。试想,一个人生了病,能不去看医生吗?小毛病尚可忍受,得了胃溃疡、胆囊炎这些剧烈疼痛的病症,只有求助于医。

  美国的医生可不是随便看的。首先要找到一个在保险公司覆盖范围内的医生,然后打电话预约。约的时间,可能是下星期一,也可能是下个月三十号。如果没等看医生,过两天病就自己好了,算你运气,只是心里总犯嘀咕:我去年得的,到底是个什么病呢?到了预约的那天,诚惶诚恐赶到医生诊所,生怕晚了半分钟,医生不见你了。医生晚点没关系,你要是晚了,可得付双份的钱,补偿医生“等你”的“损失”。到了诊所报了到,在候诊室里坐定,赶紧把要申诉的在脑子里再练习几遍――须知,医生可没时间听你那结结巴巴的烂英语,十分钟一到,医生立马开门送客,不管你说完了没有。练完了申诉词,护士还没有往你这边看的迹象。抄起本破烂杂志消磨时间,常常过了约定时间三、四十分钟,护士才懒洋洋地推开门,把你那难发音的中文名字胡乱喊一嗓子。听见了算你走运,没听清楚您就再等下一拨。到了里边,又是漫长的等待。有时候还是穿着纸做的病号服,光着膀子坐在冰凉的手术台上等,不过到了这一步就不难挨了,大赦的日子已定,剩下的就是排号了。

  从诊所里出来,怎么想怎么觉得话没说清楚。想再回去是不可能了,您得重新预约。拿着手上的药方,开车到了药店,递上药方,仍旧是等待。在药店里摸摸这,看看那,正等得不耐烦之际,扩音器里传来了你的名字――你的名字从未如此动听――一路小跑至柜台前,拿过药瓶,一场不亚于你的疾病的折磨,方才告一段落。

  几天以后,收到医生的账单。一个小小的嗓子疼,从医生出现到消失,不过五分钟的时间,竟花掉了七十五美元。考虑到医生写病历的时间等,医生的小时工资大约是四百五十美元,是其他行业专职人员的五到十倍。

  都说美国是纯粹的市场经济。一切商品,一切服务,均靠市场调节。这个调节,在非卖方市场的情形下,尚且能起作用,到了医疗业这个卖方市场,就不灵了,更何况是一个严格限制卖方入场的卖方市场。一个人要想学医,首先要有强大的经济后盾,家里没个百万千万的,经不起医学院十年八年的折腾。这是第一关。医学院毕了业,还要当两年住院医,由着大医院先剥削剥削你。这是第二关。“住院”到了年头,要考资格考试,方能取得独自行医资格。这是第三关。每一关都有不少刀下鬼。这样,就人为地形成了一个少数人的垄断。医学院,住院医,资格考试,都是用来控制这一行业入场竞争的人数。当医生的人数越少,医生就越大爷。

  回想在中国看病的情形。首先无须预约。医院一周七天,一天24小时开门,什么时候生了病,去看就是。看完了,如果觉得话没说清楚,马上回头再排个队。取药就在楼下,划个价,交了费,药包就到了你手里。当年考大学的时候,报名表上写的是“理工农医”,医,尚且排在“农”之后。也没听说哪个数学竞赛的头两名,非要去上医学院,最聪明的都奔理工去了。医生的社会地位,也不过跟咱一样,是个小小的“知识分子”,工资也不比一个水电工程师更高。曾几何时。

  国内改革开放以后,第一个上涨的,就是医疗费。医生人数也不见少,但是就因为人有病必须去看医生这一条,价格就可以随便提高,也不会影响市场。从前价格稳定,是政府在起作用。一旦把政府的控制拿掉,这个卖方市场跑起来,是没有上限的。

  因此,美国医疗改革的关键,在于给这个卖方市场加上政府调控。必须打开医学院的窄门,增加住院医的就职机会,放更多的人通过资格考试,打破目前少数人的垄断。医生人数一多,就可以开设象中国那种24小时医院,随时对任何病人,而不仅仅是急诊,敞开大门。最后,也是最关键的,给医生的利润率加上上限。

  凯利和克林顿夫人都是医疗改革的积极分子,但是他们的招数治标不治本。凯利提议政府把医疗保险包干,这将在医生腰包的无底洞上,又加上保险公司腰包的无底洞,而钱只能出在纳税人身上,最后的结果不是美国政府破产,就是纳税人破产。凯利还提出改变现行的纸上帐目管理系统,让高科技说话,降低费用。这也只是皮毛,因为每个医生都有自己的小诊所,自己的一套病人档案。一个人看过几位医生,他的基本信息就在几套管理系统里。为什么不把这些重复信息合并?为什么不建立医院,提供集中服务,也把信息管理集中呢?

  医院不仅能消灭“预约―管理预约―取消预约”的时间、人力的浪费,也能带来对医疗器械,和对医生护士资源的高效率的利用。目前,每个诊所都要预备一套信息管理人员,一组护士,一套医疗器械,这些东西的费用,最后都摊在病人身上,难怪看一次嗓子疼,五分钟的时间,竟花掉七十五美元。这些医疗器械,办公室协同人员,连同医生自己,都没有被高效地利用。有了医院,一位医生写处方的时间,另一位医生就可以去用诊断器械。

  医生作为一名普通的专职人员,工资也应与其他专职人员拉平,不能由着他们利用人们有病的危难处境,血口大开,想收多少钱,就收多少钱。医疗业是美国近年来唯一一个不受经济低迷影响的行业。其他行业工资紧缩的时候,看医生的费用非但没有降低,反而以超过通货膨胀率好几倍的速度疯狂上升。为什么?因为它是一个绝对的卖方市场,根本没有买方(病人)说话的地方。政府是干什么的?这里就是需要政府起作用的地方。为什么malpractice法律诉讼这么多?为什么没有人去告后院剪草的墨西哥人?很简单,墨西哥人没钱,而医生有大把的钱。不能否认,在众多的诉讼中,有那么几位,是因为看了医生门口停的Porche才眼红的。

  保险公司不是医疗业高费用的始作甬者,医生才是。保险公司不过是寄生在美国医疗业狗尿苔上的一个大毒蘑菇。要解决看医生的高昂费用,必须从收费人那里做起。降低了看医生的费用,解决了始作甬者,保险公司这朵毒蘑菇也就无处生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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