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戍边——之：我是一个兵 -- 39879jx

当兵，是我不二的选择。

那一年，我当兵了。

为什么要当兵？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一个人不同的年龄段亦有不同的想法。在我当兵的时候，我的想法就是：父辈中有3个人曾是革命军人，一个牺牲了，一个残疾了，若让我选择的话，步他们的后尘是我不二的选择！

诚然，当时若不当兵则必下乡，但我打心里没想过逃避下乡，就我当时的思想水平绝对是“打起背包就出发”的那种。

当年由北京军区空军航空兵在杭州招60人，结果是四中30人，五中10人，六中20人；另外武汉军区空军空降兵在杭州招几个人（记不得了），六中2人，其余是几中的忘了。

当时我的身体条件基本还不错，只是右眼视力差点，只有0.8（我自己到市第三医院挂个号查的），还正好，体检前下乡劳动10天，我就每天早晚各做一次眼保健操，随后望远30分钟，村子对面山上有一架雷达，大约有几公里远，我就盯着它看30分钟，并坚持在整个劳动期间不看一个字。期间父亲还大老远的送一种浙医大刚研制出来的新药（针剂）来，其主要成分是从牛眼中提取的一种有利于提高视力的物质，当时嫌麻烦并未使用。10天劳动结束回家，即去浙医二院眼科检查视力——1.2，高枕无忧了！有个同学也去劳动了，又吃羊肝又吃药，最后也不过从0.7提高到0.8，后由于是学校极力推荐的，招兵的拗不过才勉强收下了。

25日宣布录取通知并报到，27日出发。26日学校肯定会有活动，显然，要回老家只有25日1天的时间。于是，24日晚，俺到征兵站找杨教导员，说明了情况，问：我到底有没有希望。那老几略作沉思，狡诈地扫俺一眼，说：你去吧。

呵呵，铁了！

25日，回老家看望最疼爱我的老祖母，算是道个别，晚上回杭即去征兵站报到并睡在那儿（打地铺）；

26日，在校团委老师的带领下，一帮校团委和校红卫兵团委的学生干部一起到西湖边照相，晚饭后回家料理杂事并与院子里的伙伴告别，再回征兵站；

27日，一早起来，先送母亲去城站火车站搭6：45的车去南京出差。把母亲送进车厢，临了，母亲说：我这有工作，就不送你了，当兵嘛，又不是干什么去，我离家那会儿比你这会儿还小5岁嘞。我说：是，我也最好你们不送。

就怎么别过，再见已是5年后。

回到征兵站就准备出发了。

我被指定担任班长，挺巧的，读了12年半的书，当了12年半的班长，出了校门还当班长。一个班10个人，都是同校的，熟，故不碍事。

这是一个淫雨天，时下时停，几百号人在上城区法院门口（临时作征兵站）的马路上排好队，周围都是看热闹的市民和同学，很有意思的是，平时男女同学都不说话的，此时，女同学却都显得很兴奋，后来才知道，有几个女同学是有目标的。

队伍出发了，向告别父老乡亲走出了第一步。

一路步行来到城站火车站广场，正等着进站，父亲来了。父亲说过不来送的，临了还是来了，给了我15块钱，几斤全国粮票，只一句话：“带着，应急好用，出门在外一切都自己当心，到了驻地就来信。”我都一一应下了，再无他言，就这么无声地站着，陪我捱过这最后的短暂时刻，大约有半个多小时的等候，队伍开始进站，跟父亲说声再见，就这么作别了，这一别就是5年。

进得站房，看到一长溜漆黑的车厢——闷罐，这就是我们此去行走的家了。我们六中的两个班占一个车厢，以门为界各据一头，地板上铺有稻草，角落里有一堆草席——我们要将地铺睡穿！令我没想到的是，同学们都进站来了，车上车下打趣着，嬉闹着，全无离别的怅然，倒是乐天一派。

上车大约一小时左右，车终于要开了，随着发车哨音响起，各车厢开始关车门，让我吃一大惊的事又来了，车要开了，车上车下自然是胳膊群舞，道别声声不绝于耳，但不同的是车下的胳膊林中有那么几只嫩嫩的玉手挥的自是那么寓意深远，一对对黑眸含情脉脉，粼光闪闪，嘴角的笑意悱恻缠绵。更有甚者，一位最胆大的、最情深的从而也是最伤感的居然不顾一切地拉着车门声嘶力竭地大喊：“我不要啦，我不要啦。”哦，真叫人肝肠寸断啊！

呵呵，谁肝肠寸断？当时我也不知道。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我除了想笑没别的感觉，纳闷倒是有一点：谁那么出息啊，把女生迷成这样！

话说回来，十八、九岁的小伙子，面对班里头小一半的女生会没点儿想头，有想头，只是觉得那当不得真的，还是远离此念为好。

伴着一声汽笛响起，车轮终于开始动了，那“我不要啦”的挽留声显得绝望起来，让人毛骨悚然，才知道，人啊，情到深处竟是可以不顾一切的。领教领教，开眼开眼。我很不习惯这种场面，拖泥带水的，累！所以很觉得老妈了不起，她来个先颠儿了，眼不见心不烦铁了心最安耽，省多少事儿啊。

扒着那个小窗口，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渐行渐远，哦，这生我养我的城市，我要离你远行了，男儿出征当决然，挥挥手，掸落你的依恋放逐我的征衫，再向你投去最后一瞥，扫过站台，扫过街道，扫过每一张送别的脸。

城河水依依柳，

墙门洞黑黑狗。

不敌列车奔走，

故乡已成身后。

几天前问过招兵的杨教导员：我们在哪儿当兵啊？答：北空啊。不知道北空有多大，既然有北京俩字儿，那一准就是北京附近呗。此时再问他：我们的驻地究竟在哪儿啊？答：内蒙。问：几天到？答：快者3天，慢者一周。好嘛，敢情是把我们骗上了车了才告诉真相啊。

往北，往北，一路往北，车厢内被沉默笼罩。

• 【西河文萃】※ 西河文萃 第23期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