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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建安九年:河北群贤 -- 李靖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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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建安九年:河北群贤

———有些事情看似荒诞不经,其中却隐含苦涩的哲理。

许攸最近的状态很不正常。建安五年他在关键时刻弃袁奔曹泄露军机引发了官渡之战的转折。然而此后他即默默无闻。史籍上并未记载曹操对他功业做出的褒赏,许攸也许正因此而愤愤不平。这也可以理解。然而许攸的对策是恃功而骄。最初,他和曹操袁绍张邈吴班等人互为朋友,交情不错。但此刻曹操既已身为大汉王朝宰相,而许攸仍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呼其字孟德,并且语带戏噱,这不能不令曹操心生反感。尽管在许攸而言,也许只是一种暗地里提醒曹操的方式。但事实上却伤害了曹操的威严。而且所谓”卿不得我,不得据此州”或“不能入此门”等等,则更狂放到将除已之外一切因素置之不理。这伤害的就不只只是曹操一人之威严了。

曹操决定对付许攸。

许攸的错误是他没搞清楚情况。尽管其人的确在官渡之战中因贡献情报而居功甚伟。但真正胜利的取得却是多方面多因素密切相关错综复杂的。举凡曹操本人的英明决断,谋臣们的运筹帷幄,诸将士卒的努力用命,后方的艰苦补给与死守均是不可或缺的因素,而不单只情报。情报于取得胜利是重要因素,但并没有必然关系。五五年我军第一次授衔时,情报战线的卓越工作者李克农还是在毛泽东亲自过问下才得破格授予上将军衔。倘若将我军二十二年辉煌胜利尽归于情报战线,则置数百万浴血拼杀舍生忘死的英雄战士于何地?许攸对自己的功勋估计太高,又对他与曹操的交谊估计太深,因此得出的结论与事实存在偏差也就不足为奇。

许攸大概忘记了或并不清楚曹操剿平张邈的事。张邈与曹操的交谊之亲厚只在许攸之上。当曹操之父曹嵩在徐州被陶谦的部下杀死时,曹操矢志复仇,挥师尽出。因为是给父亲报仇,所以当时凡能参战的夏侯、曹两族尽数参战。家中空虚。是时曹操向他的妻儿交代说,吾若不还,往依孟卓!所谓托妻献子,已是古人交谊之顶级。及至曹操班师回来,张邈往迎,两人执手相对唏嘘的场景曾令夏侯敦、曹仁这样的至近亲族均为之感动。然而当张邈选择依附吕布对抗曹操时,曹操照样眼睛都不眨的将张邈一族杀个精光。倘若许攸对张邈的结局有所了解,他大概不会再这样肆无忌惮的对曹操大发狂言。然而他却已没有机会追悔,终于在建安九年被曹操寻衅处死了事。实际上许攸纵有不平,却并无反叛曹操之心。两年之前,袁绍已然在连番惨败中吐血而死。许攸其才并不足以自立,其势又无人可以依附,也就自然没有反叛曹操的必要。倘若他不争不竞,谨言慎行,则虽不期以富贵,安度余年应无问题,此刻却已竹篮打水。

然而许攸虽死,河北袁绍势力尚未完全平定。袁绍本人虽已在建安七年亡故,但长子袁谭、次子袁熙、三子袁尚均在。之前三人均曾各居一州,此外还有袁绍之甥高干,这是袁家下一代势力的主要阵容。即使经过数次惨败,袁家百足之虫,毕竟还有相当潜力。倘若并力前来应付,则曹操虽然不惧,一一收拾仍要费些手脚。好在从建安七年到九年,三年之中,尽管曹操的铁骑始终如云幕般笼罩在河北土地上,但袁家三子竟在忙着内斗。这使得曹操可以从容筹划,并且可能在建安九年攻下袁军大本营。后来被称为五都之一的邺城。

之前,袁绍的同盟刘表曾经就此写过一封言辞恳切的长信以劝谏内斗中的袁谭和袁尚,但两人均不听从。按照一般的传统观念,既然外有强敌,兄弟当然应该停止内斗,携手御侮。然而袁谭和袁尚的内斗除争夺袁绍嗣子地位外,尚有其他含义。此时河北最有智谋的两个谋士田丰、沮授已皆死。这两人被孙盛评价为堪与张良、陈平相比拟的奇才。二人既死,其他一班谋臣幕僚虽有智谋,而已无大格局可以高屋建瓴。蜗角蝇头之战仍在持续,却已成为后世的迷惑。

实际上单以个人智谋而论,拥护袁谭的谋臣审配、逢纪与拥护袁尚的谋臣辛评、郭图虽然各有弱点,并非国士之器,但既能在堂堂一州中脱颖而出,也必自有些过人之能。并非只如祢衡一般的批评家。但倘若此刻真是祢衡主政,则战事也许倒可轻易化解。因为祢衡虽然狂傲,其奉行的却是先儒正法传统礼仪。自然会恪守兄弟相亲的古训而中止战争。相反审配逢纪辛评郭图四人虽然彼此携二,不惜内斗自耗,正是因为他们都看到了其中隐含的深层的现实利益,并且争先恐后去抢夺之。在局外人看来似乎不可思议,而实际上在他们的立场上不但言之成理而且事非得已。

试以吴思先生的《潜规则》一书的基本思想来重复一下袁谭袁尚双方的判断过程。

首先,按《潜规则》中的基本规则即暴力为王和利已主义。因袁家三子一甥皆历州郡,均有过实践工作经验。干的好坏先搁一边儿,一件事情对自己有没有好处还是分得出来的。审逢辛郭四大谋士在本质上并非书呆子。决定他们的思考方式即便不是完全潜规则式也是会受其影响的。倘若三子四谋士都是奉行礼法的理想主义者,此时早已联手与曹操死战了。

其次,分析袁家兄弟内斗的背景,必须要从袁曹中原相争这个大背景出发。而这个大背景是时还存在。因此第一明确曹操是袁家的公敌;第二明确袁曹两家正在以暴力争夺冀州统治权;第三袁家的大家长袁绍已病故,嗣子未确立。

然后展开具体分析。

一、袁曹两家既为敌手,则在相当一个时期之内彼此均不会轻易与对方言和。就曹操而言,曹操此时耗费了极大的代价好不容易才取得战场上的上风。河北袁家潜力颇深,倘若贸然言和,留待诸袁养成势力卷土重来,岂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因此全面的求和几乎是不可能被接受的。事实上曹操这几年也是身不离鞍,哪里有仗就望哪里扑。而就诸袁而言,首先倘若袁绍在位,他也不会求和。因为他明白曹操决不会答应求和。仗打到这种程度无条件和解是不可能的。倘若割地求和,割再多的地对曹操来说也不如完全占领来的痛快来的一劳永逸。但是现今情况是袁绍已逝世,诸子争位。

二、而诸子争位的本质是什么?倘若是和平年代,则争位的本质是对先君权力的继承权的争夺。一旦夺位成功,即可承绪父职,居高位,掌大权,绾雄兵,好处不言而喻。但是现在是战乱时期。承绪嗣子在道义上就将一并继承守土复仇之责。也即成为反抗曹操进攻的主力。而这就要牵连到另一个重要问题。即三、即使诸袁联手能不能打得过曹操?

这个问题才是至关重要。倘若能,则无论将来如何内斗也存在诸袁联手先将曹操打出去的可能。因为此刻的联手代价是日后的可争夺权力的增多。山上的桃子更多。但显然曹操不是那么好打的。打仗不能仅靠热情,曹操将略不世出,而诸袁这边则不但大家长袁绍已死,而且主要的将领颜良文丑淳于琼、主要的谋士田丰沮授均已死,另外主要的将领张郃高览则已投奔曹操,己方所余审逢辛郭四谋士以及马张焦张二吕诸将不过是些二流货色。倘若与袁术、公孙瓒这些一般诸侯相较,还有一战之力。曹操麾下谋臣猛将灿如星河,己方在几次惨败之下兵力都已不占上风,治下也已百姓骚动,民心不定。而将帅谋士又皆不如人。想要取胜可以说希望渺茫。

而倘若不能,则袁尚和袁谭出于利己主义就不得不为自己考虑更多。首先,力不能敌而坚持作战,则下场除覆灭外别无他选。其次,这条规则也适于对方。也即可以利用共同强敌来打压其他势力,同时尽量保存己方势力,以本土优势而与曹操僵持。一旦取得战机上的转变则不但可以收复冀土,亦可以趁机消灭潜在的敌手,真是一举两得。即使不成,也因有铺垫而较有转圜余地。

稍有一些历史知识的人看到这里都应该感到比较熟悉了。因为这个政策,就是现代中国史上著名的“攘外必先安内”。只是袁尚袁谭兄弟之间说不上有什么进步与落后革命与反动之争而已。两人的目光和能力比千余年后争雄于中华大地的那两位差之远矣。然而在强敌进犯之时他们采取的策略却与后世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曹操的角色由日本侵略军代替而已。太阳底下无新事,此言果然不虚。

然而还不仅如此。

政策的不同导因是权力集团的不同。袁尚袁谭兄弟争位,背后则是审配逢纪和辛评郭图四人两边的角力。四人之前便互不能容,势成水火。至于何以至此则已经不得而知。引《英雄记》则审配与逢纪亦不睦。这四个人适合打麻将。但现在是两两打桥牌,配合不当则后果严重。结果“太祖北征谭、尚。谭军黎阳,尚少与谭兵,而使逢纪从谭。谭求益兵,配等议不与。谭怒,杀纪。”逢纪竟死于同辅袁尚的审配之手。

最初,当袁绍病亡时嗣子并未指实。倘按众之意,则长子袁谭已顺利即位,名分既定,就可以以他为中心号令诸袁并力抗曹。但这只是理想主义。因为审、逢和辛、郭彼此不相容。袁谭即位,则辛郭得势,审逢处境堪忧。按审配号称河北烈士,有忠直之节,后来死守邺城,殚精竭虑,并非寻常小人。而当袁谭即位时审配极力反对,以至横生枝节,兄弟反目,其中必有原因。要么就是双方斗争太烈,倘若袁谭得即,辛、郭二人决不会放过审配,弄不好便有杀身灭族之大祸,要么就是另有别情。

又按《先贤行状》之记述,则审配独守邺城,至支撑不住时竟杀还在城中的辛评一家泄愤,则其人虽忠直,却称不上有忠厚之风。以至于其侄审荣竟也不忿乃叔之作为,开门纳曹军入。可见审配所顾及的并非其家安危,那么就是更重要的问题了。

这个问题是什么呢?说来令人叹息,乃是嫡庶资格。

《三国志魏书袁绍传》注引《汉晋春秋》中记述了一封审配写给袁谭的书信,就中可见一斑。

“昔先公废绌将军以续贤兄,立我将军以为适嗣,上告祖灵,下书谱牒,先公谓将军为兄子,将军谓先公为叔父,海内远近,谁不备闻?且先公即世之日,我将军斩衰居庐,而将军斋于垩室,出入之分,于斯益明。”

原来似乎袁绍曾将袁谭续统其兄,因此按本朝礼仪袁谭已无资格成为袁绍嗣子。然而审配又说袁绍曾确立袁尚为嗣子,这却与本传“绍爱少子尚,貌美,欲以为后而未显。”不相合。因为袁绍三子,即使审配写道袁谭已失去资格,但还有袁熙在。倘若不确定袁尚的嗣子身份,则按惯例立嫡立长,排下来应该是袁熙。袁尚还是捞不着,因此审配才不惜在书信中直接将袁尚树为嗣子。这封信虽然写的诚恳周至,以至于袁谭看后竟然登城垂泣,但终因其中政治倾向太明显而使文中的真情无用。因为文中点名使袁谭处置郭图,并将其作为兄弟和睦的前提条件,郭图是时就随侍在袁谭身边,这个条件他不会接受。事实上,审逢辛郭四人哪怕有一个心胸坦荡可锐身自任者,事情也不至于激化到这种地步。

其实严格说起,这四人都不算什么坏人。除逢纪因与审配不睦而被审配借袁谭手杀死之后,另三人均以身殉主。审配被擒不降而死,郭图死于乱军,辛评则因被袁谭怀疑而气闷而死。似乎均可称为袁氏忠臣。但除此一节,四人也实在瑕过于瑜。即使四人的忠也都带有强烈的名利心。逢纪构陷田丰,竟至谋主冤死。郭图嫉毁张郃,乃使良将投敌。审配于四人中最称忠直慷慨,而尚不能容逢纪与辛评妻子,其给袁谭的书信也不尽不实。虽以兄弟之情相感,袁谭也实在不敢去。闹不好审配一翻脸连他照杀。其人所求已非金珠财宝等实利,而是所谓忠直之名。最初本是名分之争,而渐由龃龉演成两不能容,各不相下,以致起兵相攻杀,彼此亲族子弟生死皆卷入其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屁股决定脑袋,也就无所谓冷眼观世事了。就是智略高明如沮授者,当年渡河之时也有“会其宗族,散资财以与之曰:‘夫势在则威无不加,势亡则不保一身,哀哉!’”的言行。盖其自身智略固能窥破机奥。但宗族尽在,既无能力妥善保护之,也就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审逢辛郭四人彼此互不能下,也未必仅是个人之恩怨,此时更已互相纠缠,深不可解。如辛评之弟辛毗因兄仇而切齿痛恨审配一样。

而在他们的操纵下,袁氏兄弟终于从兄弟而演化成两个势不能共存的权力集团。各有其主,各有其辅。纷乱的利害关系由上及下交织在一起,由此牵连出无数错综复杂的权衡与计算。每一个权衡与计算均有其成立的意义和具体环境,然而每一个具体环境均有不同,以至于河北无数英杰的无数个出于自身的权衡与计算形成四面八方的分散力量,而不能最终聚合成一股强大力量为袁氏所用。太多的聪明才智和精力能力在其中耽误,对耗,浪费。直到最后整个集团终于承受不住四面八方的分力或从外界而来的更强大的压力而轰然分散。如果说这是黑色幽默,则它太沉重。如果说这是悲剧,却又让人不禁苦笑。

这四人不久以后均相继离世。但四人之一辛评的弟弟辛毗却归附了曹操。辛毗当年曾在曹操面前侃侃而谈袁氏兄弟反目的原因和意义,有理有据,令曹操也频频赞成,其才智只怕还在审逢辛郭四人之上。但同为袁氏旧部且关系密切,四人的脾气却能从辛毗身上略见一斑。辛毗日后是与杨阜和高堂隆并列的有魏一代三大直臣之一。引《三国志魏书辛毗传》

帝欲徙冀州士家十万户实河南。时连蝗民讥,群司以为不可,而帝意甚盛。毗与朝臣俱求见,帝知其欲谏,作色以见之,皆莫敢言。毗曰:“陛下欲徙士家,其计安出?”帝曰:“卿谓我徙之非邪?”毗曰:“诚以为非也。”帝曰:“吾不与卿共议也。”毗曰:“陛下不以臣不肖,置之左右,厕之谋议之官,安得不与臣议邪!臣所言非私也,乃社稷之虑也,安得怒臣!”帝不答,起入内;毗随而引其裾,帝遂奋衣不还,良久乃出,曰:“佐治,卿持我何太急邪?”毗曰:“今徙,既失民心,又无以食也。”帘遂徙其半。尝从帝射雉,帝曰:“射雉乐哉!”毗曰:“于陛下甚乐,而于群下甚苦。”帝默然,后遂为之稀出。

可见这位老兄性子就是这么直。这是天性,难以改变。按辛毗并非拘泥不通世务之人。文帝曹丕初即位时曾搂着辛毗的脖子跟他说“辛君知我喜不?”关系如此亲厚,而有时说话都能令皇帝哑然。当年审逢辛郭四大高手倘若都是这个水平,不但彼此不睦是正常的事,袁绍能从四人互相攻讦中幸存下来已是奇迹。

终于这种内斗使灾难性后果不断升级。攘外必先安内既然行之不通。袁尚袁谭彼此互不能下,则事态自然发展到下一个阶段。袁谭和高干先后率部投降曹操,而后作为曹操军的一部来进攻袁尚。这个阶段也有一个熟悉的名字:曲线救国。

河北群雄虽然彼此汹汹互不能下,然而真正投降曹操的并不多。不过辛毗张郃有限数人而已。而袁氏诸子包括袁谭均未想过真正投降曹操背父求荣,这一点比刘表之子刘琮强出甚多。

袁谭和高干既然抱着曲线救国的目的而加入曹军,则名义上虽已归附,实际上仍然保留着自己的军队甚至人脉。袁谭对投降曹操的袁氏势力的拉拢行动不久就为曹操所知。这当然是曹操所不能容忍的,而袁谭高干也因此降而后叛。初时为奖掖先进,曹操对投降的袁谭和高干待遇甚优,并许配自己的女儿于袁谭。但当建安九年曹操大军攻破袁军大本营邺城时,袁谭还是从背后反起,攻略州县。仅仅数月之后,建安十年正月,袁谭战死。而袁熙与袁尚则远走辽东。两兄弟一直到建安十二年才被完全消灭。但在此之前的建安九年,河北袁氏作为一个曾经强盛的势力已经在这片土地上落下旗帜。

建安九年,也即公元204年。这一年中曹操攻克袁氏主城邺城。擒杀审配,尽逐袁氏诸子。四年以来与天下间最强盛敌人的苦战终于胜利。曹操进入邺城,正式接管冀州,在袁绍的坟墓前,曹操感慨万千,面前这堆黄土之中曾躺着自己青年时的挚友和一生最大的敌人。他曾亲眼看着此人名动京华,看着此人在董卓面前昂然引刀曰:天下健者,岂唯董公?看着他建立起天下最大的诸侯势力,威震六合,名动八表。又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上绝路,终于倒下。而此人的倒下在极大程度上还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直到击败了这个人,并且取得人口三十万户的大州冀州,曹操才真正第一次有了无敌于天下的感觉。是年他已五十岁。虽然精力尚旺,也自知人生路程过半。回想当年,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引《三国志魏书武帝纪》;初,绍与公共起兵,绍问公曰:“若事不辑,则方面何所可据?”公曰:“足下意以为何如?”绍曰:“吾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向以争天下,庶可以济乎?”公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

此间还有一事不可不提。建安九年,开进邺城的浩浩荡荡的曹军部队中有一个十八岁的青年叫做曹丕。这一年他的父亲击溃了袁绍余部,而他则被袁绍的余部击溃。这“余部”是袁熙的妻子,一个姓甄的姿容明艳的女子,日后关于她的传奇将传诵良久,而她将成为魏国的皇后,魏明帝曹睿之母。

一个旧的时代即将过去,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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