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大嘴侃西域之中国版“阿拉伯的劳伦斯”――常惠 -- 大嘴

大嘴侃西域之中国版“阿拉伯的劳伦斯”――常惠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自古就有的外交规则。不过不杀你，不见得就关不得你。汉代的苏武恰恰就这么倒霉，因为自己的助手张胜没事找事暗地里与匈奴反对党联系资助其武装起义想推翻匈奴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事败，连累苏武被匈奴的三座大山流放到贝加尔湖做了羊倌。这羊倌一做就是十九年，做大使用的旌节都成了打狗棍了。幸而党和国家领导人一直没有忘记流落他乡的海外赤子，屡次索要。估计苏先生要么象钱学森先生一样知晓原子弹的秘密，要么就是牧羊牧出了名堂――克隆出多利羊来也说不定――反正单于总是托词苏武已死，死活不放。这时候，本文的男主人公太原常惠出现了。

常惠十九年前做为随从跟随苏武出使匈奴，同样流落匈奴。十九年来他是象苏先生一样刻苦钻研滩羊养殖技术，还是废寝忘食地学习匈奴的天文地理，现在的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常惠听说汉使复至，“请其守者与俱，得夜见汉使”，常惠给汉使出了个主意，就说我国国家主席五一长假打猎时打中了一只脚上系有帛书的大雁，帛书上说苏武就在贝加尔湖。汉使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依此质问单于。匈奴单于也老实的可爱，“视左右而惊，谢汉使曰：“武等实在....””，苏武等九人方才欢天喜地地回归神州故里。常惠因此晋升为光禄大夫，估计也就是外交部副部长之类的职务吧――副部级可以配牛车直去未央宫上班呢。

常惠在匈奴十九年，从弱冠直到不惑之年，有限的青春年华都用在无限的为匈奴人民服务上了，十九年的勤苦劳作换来了对匈奴人文地理的了如指掌，因此主抓外交事务得心应手，干出政绩来也就是时间的问题――总比那些肥肠满肚，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官僚强。汉宣帝本始二年，机会来了，常惠作为全权代表出使西域友邦乌孙国。

乌孙，就是现在伊犁和哈萨克斯坦的东南部，古来这里是塞人的地盘，乌孙实际是塞种人的一个余脉。大月氏被匈奴赶到这里来打败了乌孙，乌孙昆弥被杀。年幼的王储猎骄靡辗转投靠匈奴。或许同样有着痛苦的童年经历感动了匈奴冒顿单于，冒顿将猎骄靡收为义子。猎骄靡长大成人后，带领乌孙族人组成还乡团，在匈奴支持下打回老家击败了大月氏，将大月氏王的脑袋做成了酒瓶子献给了单于，于是乌孙复国。

看官有人奇怪了，乌孙和匈奴穿一条裤衩怎么会与西汉勾勾搭搭？这就得说匈奴的国制了。那时候匈奴还是奴隶社会，对待属国实行家长制管理。单于派驻西域统御各国的官员号“僮仆校尉”；再看看大汉后来在西域设立的机构――西域都护！一个视西域诸国为僮仆，一个则将各弱小国家“都护”起来，这名字就分出了高下优劣来。在单位里被当作孙子一样踩，突然猎头公司说有一公司要你，月薪三万加年终分红再给公司一半股份，智商三十以上者恐怕都会飞也似奔去。

乌孙当时就处在这种高境界中，昆弥娶了西汉解忧公主与大汉修好。匈奴见解忧公主越来越得宠，遂一改常态也送来一位公主。可这时候大汉采纳那个背包族驴友张骞的建议，誓要“断匈奴之右臂”。元风四年，大汉金牌特工傅介子刺杀楼兰王夺取了一个进军西域之立足点。消息传到匈奴，单于立即感到威胁。此时解忧公主已在乌孙近三十年，与两人乌孙昆弥育有三男两女，已贵为国母为乌孙国人尊崇，也是匈奴之大患。于是单于首先拿解忧公主开刀，命令乌孙将公主送匈奴发落。这自然遭到乌孙拒绝，匈奴遂与小喽罗车师不断攻打乌孙。情况危急，解忧公主上书西汉政府请求援助，刚刚担任国家主席的刘询一宣誓就职便派了五十岁的常惠去乌孙。

常惠千里迢迢来到乌孙，他与乌孙昆弥谈了些什么都属于国家机密，汉家史官组织纪律性和保密观念都很强，所以不太可能写进史籍中让我们一瞰究竟。不过从后来事态的发展来看，乌孙与西汉的军事联盟就此建立。常惠还说服了乌孙昆弥借此良机，彻底摆脱匈奴的奴役与压迫去争取民族自立。昆弥兴高采烈地决定征发国内精兵，与汉军相约去主动攻击匈奴。

那时候通讯技术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现在在乌鲁木齐打个电话，西安随时都能接听。即便是在新疆的沙漠戈壁，用军用的电台“地瓜地瓜，我是土豆”呼叫，马上西安就能回答：“土豆土豆，我是地瓜”。可两千多年前那里有这玩意呀，就是飞鸽传书也要好几天呢。这乌孙与大汉联合作战，就只能靠事先的约定进行。

汉宣帝对此战十分重视，“大发兴调关东轻车锐卒，选郡国吏三百石伉健习骑射者，皆从军”。以御史大夫田广明为祁连将军，后将军赵充国为蒲类将军，云中太守田顺为虎牙将军及度辽将军范明友、前将军韩增，“凡五将军，兵十五万骑，校尉常惠持节护乌孙兵，咸击匈奴”。

常惠出使乌孙的时候，官职为光禄大夫，到了这年秋天联合攻打匈奴的时候，又得了一个校尉军衔，一跃成为文武双全的国家栋梁。

前七十一年春天，大汉五将自长安出发，匈奴闻讯人不分老幼，均将妇挈子远遁，五名汉将从正月到五月一直追到漠北，估计连只野兔都没见到几只，最后只得悻悻收兵。但是常惠指挥的乌孙骑兵却大放异彩，军功彪炳。

常惠与乌孙昆弥指挥骑兵五万，出伊犁河谷，沿天山北麓突袭巴里坤草原。这条道也是两千年后新疆三区民族军进军迪化的道路，不过当年三区民族军到了头屯河就得到命令不得再向前推进，否则他们占领迪化也说不定――那时候牵扯的人和事太多，实际上三区民族军也是大国政治棋盘上的一个棋子任人玩弄而已。两千年前的常惠就没那么多牵扯，他和乌孙昆弥带领的五万精骑，直取匈奴右谷蠡王庭。由于乌孙骑兵来势突然，匈奴溃，“获单于父行及嫂、居次、名王、犁纡都尉、千长、骑将以下四万级，马、牛、羊驴七十万余头”。匈奴在车师正与汉军对峙吹胡子瞪眼睛的志愿军也惊惧逃走，大汉复得车师。

后来的历史学者对此战赞誉有加，称其为西汉“断匈奴右臂”伟大战略任务得以实现的一战。此战后，匈奴在西域长达百年的统治彻底动摇，西域各国纷纷加强与汉朝的关系，匈奴那个设在焉耆的僮仆都尉也不得不作罢。

常惠后来又先后五次出使西域，每次都与乌孙有关。他扶持乌孙昆弥政权，调节乌孙内部矛盾，平息西域叛乱，安抚乌孙军民，甚至充当月下红娘，简直是羽扇纶巾、运筹帷幄。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出了个劳伦斯，与争取民族独立的阿拉伯人一起与土耳其人作战。劳伦斯后来写有《七根智慧之柱》，记载了自己在中东的那三年经历――不过后人似乎对他性取向的好奇心远远大于对他这三年传奇经历的兴趣。劳伦斯在中东与费萨尔才相处了三年而已，就被西方人吹捧得快成圣洁的神了。殊不知，我们大汉的常惠在两千年前帮助乌孙人反抗匈奴，先后足足有二十多年。如果要加上常惠“留学”匈奴的时间，常惠简直把一生都奉献了。两相比较，阿拉伯的劳伦斯，不过是在拾常惠的牙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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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西河电子期刊 第14期 2004年8月0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