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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罗长裿和清末西藏的乱局(一) -- 王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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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五十一 惨烈——拉萨第二次被围(一)

第二次开战,汉人猝不及防,第一天便多处同时失守。所剩之地,惟有钦署左近一带和第穆寺。失陷之处的军民,纷纷只身逃入钦署,钦署中大部分官员都在议和后出藏,所以空房子倒是足够。只是没有粮食。狗马食尽,飞鸟不至,遂有烹子而食者。钟颖立的规矩是,不出战者,不能领粮。到了后来,虽出战,每日只能领半茶杯粮,以至于这些自恃可以领粮的无不饿倒。老弱饿死及投河者,日有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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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萨第二次被困的情形,红线内为川军,两个蓝圈,上为第穆寺,下为钦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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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围困,藏军总司令是谢国梁,基本上执行围而不攻的政策。第二次围困,总司令换成达桑占堆,一上来就是猛攻,把汉人的地盘压到只有钦署附近的一小块。虽势头凶猛,志在必得,藏军数万人,而包围圈内的军民加在一起还不到一千,似乎只用人海战术就能把这一小块地方占据。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自第二次被围,汉人已无生还之望,无不死力抗拒,惟人少粮缺。川军这边当时还能打仗的,只有钟颖手下的马弁十余人,卫队管带曹绍武手下数十人,驻守马队营的队官祥麟手下数十人,驻防第穆寺的队官谭勋诗手下数十人,驻守新房的管带张文华手下土兵数十人,能出战的总兵力也就一百余人而已。汉藏百姓虽有数百人,但均无枪支,只能放哨。每日大炮隆隆,枪弹如雨,军民习惯,已均置若罔闻。

众人惟盼援兵,但援兵终也不来。他们哪里知道,藏中之所以敢不承认钟颖,是因为西藏东部,藏军节节胜利,把赵尔丰好多改流的地方都又占去,康藏交界之处,已是遍地血腥。七月,四川都督尹昌衡的军队反攻,开始也收复了一些地方,但随即被袁世凯电令停止进军,静候听命。袁大总统是迫于英国人压力,英人当时称如继续派遣证西军前进,则英国政府对中华民国不予承认,且将以实力助藏。拉萨城中之军民,此刻已不可能得到任何援助。

被围一个月后,众人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均认为坐以待毙,不如决一死战。第穆寺北边,挨着第穆寺的是锡德林,此处一直有藏兵重兵防守,终日用大炮轰击第穆寺,以至于第穆寺的佛楼已快倒塌。川军大队还没有撤退时,也不敢跟锡德林争锋。这次大家决定拼了,若能得粮,则可以苟延以待援。打了这么久,中央一定听说了,岂有坐视之理?(没料到内地就是坐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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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德林和第穆寺的位置

打锡德林,惟苦人少,能攻不能守,于是事先商量好运粮后放火烧毁。九月十五的这天晚上,只留下张文华手下的土兵数十人留守,其余全体出动,钦署为之一空。川军的战术,是用格林大炮对着布达拉宫打,以牵制布达拉宫下雪里的藏兵,使之不能来援锡德林。没想到锡德林的僧众一听布达拉的那边炮响,唯恐布达拉有失,倾巢往救雪里。

川军这边从第穆寺出发,队官谭勋诗攀窗而入,直扑粮仓,军士奋勇,蜂拥皆进。守寺众僧多为老弱,为枪声所摄,各处潜藏。去救雪里的僧众,赶到那里一看,并无人来攻,反倒听见自己寺里枪声迭起,情知中计,怕寺中有失,赶紧折回,半路上就接到寺中的警报,回来就就将锡德林团团围住。其他各路藏军,闻讯亦赶来救援,枪炮之声,震耳欲聋。

川军赶紧举火烧寺,趁机而退。藏兵极力扑救,到第二天下午,从钦署望过去,还是黑烟袅袅。登楼一看,中间正厅已成灰烬,只剩下四面的陪房而已。清点此次成果:获粮一百二十余包,酥油八包,大铜炮一尊。

自此之后,藏军围攻愈急,地雷不时爆发,钦署东北的新房子,其东面和北面是最前线,已几无完土。汉人苦无火药,只有深掘地道,放空坛子下去听,寻声则灌之以水,往往双方就在地中开战。血战两月,由秋至冬,粮食又尽,马犬无可杀,树皮无可食,煮草囊充饥者,比比皆是。士卒面肿多饿死,但生者无一不咬牙坚持。不出战时,惟四望救兵,极目浩叹,指山凹雪化处之黑影为救兵,指夜间流星为川军之号灯。每一发现,辄群相告语。

进入十月,钟颖心知大雪已封山,援军是不太可能来了。士卒百姓日日都有饿死者,前来哭诉让议和的,亦日日不绝。冬天一来,无粮又无柴,即使不饿死也得冻死。时间慢慢流逝,钟颖终于确信北京不管他们了,是撤离的时候了。此时他还心存幻想,哪怕能留他一个人在这儿呢,“只要藏中尚有一人,则藏即仍为我所有”。

川军想议和了,却找不到议和之人。屡屡派人去找廓尔喀的那位官员,他却不知躲在了哪里,让左右的人转告,均置之不理。钟颖这才悟到能战方能和,敢战须善战。打哪里呢?一寻思,就这么定了。十月十五日(1912年11月23号),钟颖召集军官开会,决定攻取尧西。

关键词(Tags): #西藏#罗长裿#钟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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