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罗长裿和清末西藏的乱局（一） -- 王树

拉萨城中心的大昭寺，里边塑有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的像，汉人一向尊重这个地方。拉萨城一开战，城中的所有的寺庙（除第穆寺）都与汉人为敌，汉人也常常攻入寺庙，只有大昭寺不忍攻夺。二月中旬时，开战还没有多久，藏人在大昭寺的兵力还十分薄弱，一群士兵垂涎大昭寺的宝物，把讲经台处的门烧了，准备由此而入。钟颖听说以后，当即赶到，勒令退回。

此后，藏人在此布置了重兵，守御日严。等到后来后来缺乏粮食，众人多埋怨钟颖，说当时不让攻取大昭寺是失策。然钟颖坚持自己的观点：“大昭寺是何等神圣之地，文成公主亲手设计[1]，供着从长安带来的佛祖金身，即使饿死也不可轻取，否则在此坚守就毫无意义，还将沦为千古罪人。”后来拉萨城终日炮火纷飞，战线内外，几成焦土，只有大昭寺毫发无损，得以保全。

注[1]：大昭寺并非文成公主亲手设计。

当时联豫手下无兵，已经处于事实上的隐退状态，钟颖已不是一年前从冬久撤退时吓得爬在了地上的模样，接二连三的变故，已经让这位昔日的皇亲走向成熟，藏兵围困拉萨时，钟颖已是中流砥柱。

当城中乏粮，开始吃驴马的时候，战线两边的僧人除了交战，还互损对骂。包围圈外色拉寺，锡德林等处的僧人编了歌谣损第穆寺的僧人：

藏族的习惯，一般不吃奇蹄类动物如马驴等，现在城中已经断粮，第穆寺的僧人都已经被迫开始吃驴马了。第穆寺的僧人也不甘心受奚落，他们也编了一首歌回敬：

这是怎么回事呢？当时城中的守军有大炮，而围城的藏军没有。色拉寺的僧人不甘心，就把酥油桶[2]改装了一下：前端装铅弹，后端塞火药，底部插上引信。这种土法制成的炮弹也能射出一些距离，但显然和真正的大炮差远了。而当时的拉萨城，规模远没有现在大，沼泽遍地（钦署西北边就是一大片沼泽，从钦署到布达拉的路上还专门修了一座琉璃桥）。春夏时节，沼泽地中青蛙正多。于是第穆寺的僧人便编了上面的歌来笑话色拉寺的僧人。

注[2]：酥油桶分两种。一种是从奶中提酥油的桶，叫做“雪董”，这种桶较大，高约四尺，口径近一尺，是牧区经常见到地生产性酥油桶。一种是家庭日用的酥油茶桶，藏语叫“甲董”。这种桶较“雪董”小，高二尺左右，直径不到半尺。这里指的是后一种。

城中数千人闹饥荒，汉藏百姓，日夜往联豫、钟颖两处哭泣，祈求早日议和。联豫作为一个前朝旧臣，一个把满汉差别看得比天大的旗人，一个以为自己的新政可以救西藏的人，看着熟悉的一切土崩瓦解，此时的心情应该失落又复杂：归他节制的川军现早无人听其号令，自己依靠的左膀右臂——罗长裿被杀，钱锡宝开溜，钦署那些的戈什、秘书现在都成了有头有脸的了，一向被自己视为纨绔的钟颖，现在倒站了出来，成为中流。

钟颖此刻比较镇定，一面连连派人去江孜和政府联系（这些电报都为英人扣压），一面好言安慰百姓：北京政府一定知道我们困守的情况，也许已经派了援军过来，我们只要再坚持一下，坚持就是胜利。

其实围困就是达赖那边的策略，困得你受不了了，自行投降，要求离开。这天，大昭寺上忽然有人手摇白旗，示意停战，随即扔下了一封信，军士们抄取后，送到钟颖那里。原来是达赖那边看见城内粮尽，就发来劝降信，说缴枪不杀云云。

钟颖带领的守军可没有那么容易屈服。拉萨河南边有个崇寿寺，其中的储粮很多。这些情况大家早就知道，收到达赖的劝降信后，乘夜奔袭，一举攻破。寺僧散去，退而驻扎在南面山上的高处，川军遂占领该寺，南边的战线遂过河，军中缺粮的情形得以缓解。拉萨河北岸的野菜，早已被百姓挖光，现在百姓多趁夜间挖取南岸的野菜，为流弹所中者，食之中毒者，日有所闻。

当时钟颖手下的可靠之兵，只有马弁二十余人，郭建勋的马队百余，赵本立[3]的步兵百余，张文华[4]的土兵数十，清真寺的百姓。当时四面开战，钟颖居中调度，四路策应。第穆寺的僧众，刘荣武，张子青，王久敬，甘敬臣、张鸿升等人只有在战事危机时才出战。而各有钱之兵，均皆深匿。郭元珍大同保障公口的管事谢天喜，号称组织了敢死队，其实目的是为了保护何光燮和郭元珍，这个敢死队毫无布置，以至于他们防区的格林炮架被藏兵袭取。

注[3]：赵本立，为杀死罗长裿的数人之一。

注[4]：张文华，取代谢国梁做了土兵营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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