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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旗帜·铁军无畏(4)》(一) -- 双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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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旗帜·铁军无畏(4)》(一)

第四章 旗帜(一)

  

  博士官指挥若定,却也不要斯文操了国骂/三送“鸡毛信”,王敬斌要“三十六计走为上”/森林公园一支老年团队,傅康红赵爱华两位女性一起撑危局/“爷爷奶奶,解放军来了”,赵爱华4天以来第一次痛放悲声/“抬也要把你们抬出去”,周洪许一语重千钧/“胜过亲子女,铁军名不虚”,朱功义老人劫后感慨赋长诗/“杂牌军”也是主力军,王敬斌就爱带这些有种的兵/“公勤队”也是战斗队,“机关兵”也是铁军的兵/把你的生命托付给战士的臂膀,93个人就是93面旗帜/既要负重还得忍辱,彭小飞一拍胸脯捂治了乱局/“炮团把群众带出山来了”,李木生司令员泪光闪闪/两对龙凤胎,找不着恩人的群众的还是记住了“解放军”/肖文静找到了杨培军,杨培军身后是更多的无名英雄/是个傻兵也是个好兵,饿得发晕的张茂林坚决不吃群众的粮/胜利的旗帜,炮团官兵为数千黎民争来了至关重要的一天/“进村入户”,王同宇坚决要救出一条残疾的生命/消毒灭犬,没有成功感的为难任务/“宁绕远少涉险”,梁刚刚新辟一条“生命通道”/王劲松好心让路,却在不觉中脱过一劫/清平天池金花,炮团的旗帜成了人民军队的旗帜

  

  

  5月15日中午时分,赵岗带着队伍赶到了云湖国家森林公园山门对岸。

  云湖国家森林公园位于“死亡峡谷”东侧的海拔1500米的深山之中,园区总面积10320亩,因一个高山湖泊镶嵌于万亩林涛中而得名。这里雨量充沛,多云多雾,具有独特的高山森林气候环境,空气含氧量极高,其植物种类更是多达63科近2000余种:一望无垠的水杉遮天蔽日,银杏成林,杜鹃盛开,在碧波荡漾的云湖之滨,还丛生着优美婆娑的三株村,珍奇美丽的鸽子树——也就是著名的国家一级保护植物珙桐,这个树种的生命历史已经逾千万年,有“活化石”之称:其花朵状貌奇异,盛开时节,苞片洁白酷似鸽翅,花序紫红如同鸽头,柱头黄绿仿佛鸽喙,分明就是一只只眼喙俱全的白鸽在展翅欲飞……

  这既是夏季避暑,秋季登高,冬春赏雪的休闲旅游胜地,又是一个天然的植物博物馆。

  而当赵岗们来到山门对岸时,除了震撼与震惊之外,却全然找不到这样的良好感觉:由山门进山的那条盘旋上升的林区公路早已荡然无存,滑坡、塌方所形成的泥石流壅塞于途,已没有任何可供人行的道路,中间还隔着一道堰塞湖,隐约还能看见对岸乱石中一辆砸坏了的大巴车和严重歪斜变形的“云湖国家森林公园”牌坊……

  就连向导也瞠目结舌,根本分辩不出昔日的状貌来……

  赵岗从清平出山的老乡口中得知,现在要到公园中心景区,只能经清平乡政府所在地五郎庙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绕行,其间还要穿过深山中的原始森林。思忖一番后,他断然决定:放弃由此上山的念头,立即赶到清平乡政府与团长汇合,找到向导后,组织一支突击队连夜沿小路绕行上山,赶赴森林公园景区执行营救任务。

  队伍又不断地涉过溪流,沿绵远河两岸艰艰辗转前进。

  从随队去清平的生物所职工张建口中,我们可以看看这位博士官是如何指挥队伍的:

  

  一处处巨大的塌方挡住了部队前进的道路,河中布满了卡车那么大的山石。没有别的选择,队伍只能攀岩通过。为防止山上的飞石伤人,赵岗将队伍集合起来,“分为7~10人一组,分组通过!”事后我才知道,正是有了这条命令,部队才避免了伤亡。他自己先带领着先遣小分队第一个冲上了这道生死带,并在最高处观察了一下塌方的山体,然后发出命令:“下一组跟上!”一组又一组战士安全地通过了。我和另外5个战士分为一组,由一名排长带队,在赵岗“下一组!!”的命令声中,快速跑到大石山前。由于石头太大,我感觉自己已成为战士们的累赘,身轻如燕的战士们一蹭一跃,就可以翻过大石,而我却笨重如牛,攀爬缓慢,战士们连拉带拽,帮助我爬到高处时,赵岗跑来,“有没有受伤!”“没……事……!”我吃力地回答。这时的我已是满头大汗,腿脚发软,气喘嘘嘘。

  “一定要保护好地方的同志,不能让他受一点伤!!……”当赵岗确定我没有受伤后,将一位排长叫到旁边吩咐,要他照顾保护好我。我隐约听到他的交代,内心升起无限的激动和感慨:“最可爱的人,就是人民解放军!”

  

  不过张键只看到了博士官指挥若定,却没看见博士官气急败坏。

  那天跑在最前边的是作训股参谋曾东明,他身上带着军长给团长的“鸡毛信”、卫星电话和一张军用地图。可能是时间紧任务急心情也紧迫,他也没管后头的队伍,仗着自己比较优越的体能就闷着头不管不顾地往前跑,后边的队伍照应着张健这位“地方干部”当然走不快,大呼小叫地让曾东明停一停等一等他也听不见或者是听见了顾不上停,不一会儿就把队伍扔了老远……

  曾东明跑到清平乡政府时,团长周洪许正在跟一群战士作动员。

  原来周洪许已从一位老乡口中得知:乡政府后山深处还有一座森林公园,公园中还有许多职工和游客被困。他也通过清平乡政府找到了两名公园职工当向导,并让一营长刘国华挑选120名官兵组成了一支突击队,正准备上山接应和救助这些被困者出山。这一接到军长的“鸡毛信”,才知道这些“游客”原来还是中国科学院成都生物研究所的专家学者……

  周洪许更着急了:这都是些老者,要没人帮助,无论如何都没法下山,太危险了!

  这时候,赵岗带着队伍也赶到了。这位博士官隔着老远就上气不接下气地骂开了:

  “曾东明啊,你个狗×的,是鬼踩了你的脚啊,你跑得跟个兔子一样……”

  瞧这事儿把人给急得,连博士都不讲斯文操“国骂”了!

  这也难怪,一进这条“死亡峡谷”,就没哪一件事儿是不催命不着急的。

  其实那天周洪许着急上火的事儿更多。

  在向山外送出两封“鸡毛信”后,他又连续接到磷矿的王敬斌派出的团政治处干事谭铮铮、团教导队政治指导员雷雄、团指挥连排长王兵分别送来的报告:团直属队清理废墟处理遗体的工作已经基本完成,寻找水源防疫消毒工作也正在进行,但磷矿所在地四面环山地形狭窄,无直升机机降地点可觅,数千群众和磷矿职工的生活物资消耗日重而且难以补充,可能发生的疫情和余震造成次生灾害的威胁也在时时迫近,……

  王敬斌的意思很明白:现在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赶紧将群众转移出山!

  但个中利害王敬斌也清楚,所以他的建议是:他本人带团直属队10名官兵留守。

  其实这些事儿王敬斌就是不说,周洪许也是很清楚明白的:磷矿方面面临的危境困境在清平乡政府这里也同样存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清平乡政府这里虽然已经开辟出了直升机机降场,但仅靠直升机也很难有效保障聚集在这里的数千群众的生活所需。而余震所造成的“次生灾害”的威胁在清平乡政府这里还显得更为直观明白:绵远河上游和下游都出现了多处堰塞湖!水患、疫情、饥馑、混乱……,等等,那都是已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说落下来就要落下来了!……

  更要命的是通讯联络不畅,他无法及时与上级和地方政府沟通联系得到指示——“鸡毛信”这种原始通联手段往返一次少说也得一个昼夜,这个决心也的的确确不好下。从15日上午开始,他就一直在用手机与山外联系,但始终无法打通。于是他又试着舍近求远,把电话打到远在曲靖的团作战值班室,然后由团作战值班室将他转移群众的请示转呈集团军首长……

  没想到这病急乱投医的一招竟然还显了灵——就在他准备组织人马准备向云湖发起突击的那当口,在曲靖的团作战值班室终于转来了集团军前指首长的指示:立即将清平、天池、清平磷矿的群众全部转移出山!

  想必那当口周洪许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马上给王敬斌主任起草了一封“鸡毛信”:同意转移,团直属队官兵一个不留,明日全部组织救助群众向山外转移。清平乡政府所在地的群众也于同时向山外转移……

  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定下了盘子,周洪许当然就更是一门心思的“云湖”了。

  赵岗在路上已经询得了去森林公园的道路,也找好了向导,一到清平见到团长即准备率队前去公园执行营救任务。但周洪许看到艰辛跋涉了大半天儿的他们体力已严重透支,就让他们就地宿营准备次日接应,随即向一营营长刘国华等120名官兵组成的突击队下达了命令:“立即向云湖国家森林公园前进,救援被困专家,我们的官兵可以有伤亡,但那些专家学者是国家的宝贵财富,一个也不能再出现伤亡!……”

  一营这些忙活了大半天儿的官兵们此前正准备埋锅造饭,现在也只好饿着肚子上路了。

  此刻,大概是5月15日17时30分……

  此刻,云湖公园的人们在苦苦煎熬中期望救援的日子,已经过去了70多个小时。

  煎熬的日子当然是从5月12日14时28分那个时间开始的。

  那天中午12时40分,云湖森林公园总经理傅康红迎来了一支特殊的旅游团队。

  这是四川省中国国际旅行社组织的一支旅游团队:除了导游赵爱华和司机王运龙这两位是常来常往的老熟人和导游陈珊珊外,团队的其他16名成员大都是一些6旬以上的老者,其中年龄最大的86岁。年龄最轻的男士是这支团队的负责人、中国科学院成都生物研究所纪委副书记兼工会主席郭庆新,他也已经54岁。

  团队在成都出发时,王运龙师傅还跟年轻的资深导游赵爱华开玩笑:

  “带老年人的团队有点恼火哟,你们给人家买保险没得噢!”

  “那是当然,这是旅行社的规矩,不买保险啷格出得到门嘛!”赵爱华回道。

  结果“保险”还是没能保得了险,到云湖还不到两个小时,就天塌地陷了。

  进过午餐后,老人们都被安排到一个被称作“含笑山庄”的宾馆中午休,赵爱华和傅康红则一起去看会议室,顺便也商量如何接待拟于次日来公园与老人们一起开会的生物所领导……

  就在这一刻,地震发生了。

  那一瞬间,两位其实还很年轻的女性都被轰隆隆巨烈震颤给吓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傅康红先反应过来:“小赵,地震了!快躺下!”

  “你们这个地方经常地震么?”吓懵了的赵爱华冒出一句“很傻很天真”的责问。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果如此,哪还会有这个“云湖国家森林公园”?

  震颤刚有所止息,惊魂未定的两位姑娘跳起来就向“含笑山庄”跑去。

  “山庄”已经垮塌,只有两位游客跑出来了,而且都带着伤。

  傅、赵两人马上招呼着公园职工救人,司机王运龙师傅和公园的男职工们纷纷冲上楼去,或搬来梯子搭上窗口,把老人们一个一个接了出来,其中一位85岁的老人被压在预制板下,十几个身强力壮的男职工们用木棒铁棍撬了好一阵子,才把老人抬了出来……

  游客们都抢出来了,但其中6位已遭重创。那天正好上山来看望朋友的医生张旭主动自觉地承担起了救治的责任,想尽一切办法对伤者进行清创处理、断肢固定和人工施救,但其中两位伤势过重者还是很快停止了呼吸,另一位因颅内出血也于几个小时后不幸辞世……

  去世的这三位是:郭庆新、仇镛、邹万君(女)。

  郭庆新是这支老年团队的领队却被人们称作“小郭”——因为他是团队中年纪最轻的男士,地震发生时他先将体弱多病的生物所原党委书记仇镛扶出门外,当听见房内还有呼救声时,又返回去将高朝龙副研究员的夫人邹万君女士扶了出来,而就在这时,房屋外墙突然倒塌,把他们3人都砸在了废墟之中……

  要说傅康红和赵爱华这两位女性真正是了不起,大难临头之际,她们既表现出了就是一些男性也未必具有的刚强和坚韧,也展示出了东方女性所特有的细致、周密与包容。在家中有老公顶着门面儿的她们,或许从来没有发现过意识到自身的种种潜能,在这样的非常时刻也被得以唤醒:面对被困山中65名游客、公园职工和农民工恐慌和期待的眼神,她们连哭都不敢放开哭,只能把所有的悲情和恐惧压在心底,一边偷偷擦去眼泪,一边还要去安抚那些可以当自己爷爷奶奶的老人们的情绪。她们一次次鼓足勇气带着公园职工们穿梭在残垣断壁中,刨出了粮食、衣被、药品、氧气袋、遮阳伞、煤气灶……,搭起了帐篷、升起了篝火,盘算并分配一日两餐的口粮标准,集中管理分配物资和饮水,派人探询出山道路,为伤员救治包扎伤口和换药……

  在一个从废墟中刨出来的收音机中,她们也得悉了大地震的消息:

  “四川汶川发生8.0级地震,温家宝总理已赶赴都江堰市灾区!”

  这当然是一个充满了希望的信息,但同时也是一个还得不到希望的信息:震中在汶川,希望何时能降临到这方天地,那还是一个谁也说不准的未知数!而眼前的危难都是实实在在摆在面前的:被困在公园内的职工、游客、民工共有65人,其中15名是女性,被救出来的老人中还有3名是重伤员,急待救治那是不言而喻的;现在派出探路的人员已经回来报告通往山外的道路已经全部损毁,公园的蓄水池已经震裂渗水,水源究竟能撑到哪一天也不知道,……

  作为公园的最高领导者,傅康红也明白面临形势的严峻,思维缜密的她将游客和被困人员每个人的名单和伤亡情况都复写了多份,让每人都收藏了一份:“现在我们无法和外界联系,我们只有作最坏的打算,进行自救,抢出来的矿泉水和饼干等食物,有计划的发给游客,一定要尽我们的能力保护和照顾好老人和伤员,相信一定会很快有人来救我们的。但是,我们位于环绕的大山中,无路可走,将来还要发生什么危险无法预测,我们无论谁只要能活着出去一定要记住将这份名单交给组织。”

  民工李兴如、刘华自告奋勇出山送信,傅康红把唯一的手电筒交给了他们。

  此后,他们进入了漫长的等待:当天气炎热,遇难者遗体开始变形变味时,傅康红、赵爱华等说服了遇难者家属,组织民工制作了棺木,将他们一一掩埋并作出简单的碑记;当药品快用完时,她们又去采来草药给伤者敷用;当一些老人看见有民工陆续下山因而情绪出现波动,想自己走下山时,她们又劝说老人们一定要有信心,在山上等比冒险下山安全的多,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存体力等待救援,山外的人们是一定不会遗忘我们的……

  就这样,日复一日,希望不断地变成失望,失望中又满怀着希望,他们熬过了3天。

  15时21时,已经是他们在山下苦苦煎熬的第4天。

  赵爱华正提着水桶在水池给老人们打水,突然听见有人在问:“这里有人吗?”

  以为是错觉,她没有在意,又提着水桶继续走。

  “这里有人吗?我们是解放军!”

  这下听清楚也看清楚了:两名穿着军装的小战士,深身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

  咣当一声,赵爱华把水桶一扔,搂住两个小弟弟一般的战士失声痛哭起来。

  这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有机会自由任性地大放悲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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