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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我是协警 -- 巅峰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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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五章 破 船 漏 屋

因为要评全地区“人民满意派出所”,所以派出所刚装潢,把破破烂烂的地方遮了起来,“旧貌换新颜”了,但涂料疙瘩满地都是,于是派出所的同志们就有一份重要的工作:拖地板。可惜,纪程家是农村的,拖地板就像猴子洗练脸——没个正形,所以就只好座在地板上铲废涂料。小纪同志(现在是得称呼一下“同志”了)那叫一个郁闷呀:“敢情我到这里就干这了啊?那我还不如去建筑工地上呢! ”

没想到的是,纪程最后还捞了个在墙壁上打炉筒洞的差事。不过他还干得不错,尤其是那个洞打得那叫一圆,比圆规画出来的都不差,连对来一小屁孩很失望的所长都高兴说:“看不出来,干活还挺细心的嘛!”以至于后来在机关工作后因为公事几次到Y派出所,纪程都对人说:“咋样,还行吧?这可是咱在派出所干的第一件活!”

可到派出所不是来干这些的,得工作。于是所长就要纪程跟着小张整理暂住人口档案、重点人口档案等等七七八八将近三十多种东西。

最后,重要接触到的最实际工作,可千不该万不该,第一件事就戳到了纪程心口的痛处:跟着小张对一名应征士兵进行政审!

更让纪程捶胸顿足的是:这小子竟然是他同学!纪程心里那气呀,真是没天理呀!凭什么呀?!这小子在学校的时候可是头上长角、屁股上有刺的主儿呀!他妈的,老子不伺候了,立马就想回家蒙头睡大觉去!

稀里糊涂,一星期的日子就让纪程混过去了。刚踏进家门,父亲的一句话差点没让他吐出血来:“你到派出所报到那天,武装部的车在咱们村委等了将近一上午,都没让和你一起报名的小李坐,人家专门接你体检呢!”

“武装部?专车?一上午?……”纪程根本没想到这事能落自己头上,偏偏他那天就报到!

激动的纪程撒腿就冲出了家门,父亲心知不妙,急忙追了出来:“算了,人家政审都完啦!明年吧,明年还有机会。”看到纪程伤心地停了下来,站在那里发呆。父亲轻轻的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吧!既然到了派出所,就好好上班吧,无论如何熬过这一年!”

熬?!其中酸甜有谁知呀?纪程的眼泪几乎到掉了下来,当时为什么不能在伯父面前再坚持一下呀!

然而,纪程不知道后来还有更伤心的事发生,“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果然不假!

星期天下午,纪程就赶到了派出所,郁闷的过了周一。周二一大早,所长就把纪程和二王喊了过来:“家里来电话了,我批十五升油,二王送你回去一趟吧!”

纪程心里“咯噔”了一下:家里出什么大事了,所长让车专门送?。还没想完,老张他们就起哄了:“唔!咱们在派出所干几年了,还没用过车,总是三升油!你小子一来就有专车,所长一批就是十五升!”(如果没什么大事,只负责巡逻的话,每人的摩托车每星期只有三升油,有特殊任务另算)

听他们夹枪带棒的,所长就没好气:“胡球说啥呢?孩子的爷爷去世了!”

哦,所长口里的爷爷,其实是纪程的大堂爷爷。因为他膝下无子,所以伯父过继了过去,而纪程爷爷偏偏去世的早,所以他对纪程兄弟俩视如己出,从小在他的怀抱里感受到了一丝爷爷的温暖。他虽然已经八十多岁了,是村里年龄最大的老人,但纪程还是没做好思想准备,心禁不住疼了起来。虽然纪程因为武装部的事,已经学会了接受现实,然而事实是:通常情况下,现实总比我们想象的、或者说能够接受的要残酷地多。

在给堂爷爷磕头后,纪程很奇怪的四堂爷爷一脉的子孙全部不在,而家族成员和亲戚们聚集在一起不断的叹气。敏感的纪程感觉到,在问话时大家总是东瞅西顾,含糊其辞,但隐隐约约透露出和他一起长大的堂弟好象出事了。

于是,纪程决定直接问母亲,在短暂的犹豫后,母亲告诉堂弟和他的继父死了,死得很惨。刹那间,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当纪程再度有意识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本能地冲出了大门,跌跌撞撞的奔跑在通向堂弟家的路上,以往平坦的道路在那一刻却是那样的崎岖不平。

四爷爷、四奶奶和婶婶已经伤心地昏迷过几次了。但婶婶断断续续的哭诉让纪程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为了将来与一起长大的伙伴们可以有个乘凉喝茶的地方,盖房子时堂弟坚持要在门楼上建凉亭,但由于工人建筑知识的匮乏,严重地违反了常识,只是简单的用四根水泥柱子支持着水泥房顶,结果在拆模型钢板进行整修时突然坍塌,而第一个发现情况的堂弟因为大喊提醒其他人注意,而且要绕过柱子,仅仅只差一秒,结果在即将跳下时腰部被压住,内脏从下身全部挤压出来,当场死亡。和他一起长大的几个伙伴,趴在只有两尺高的空间里用千斤顶将水泥板撑起,将他背出来,冲向刚到的救护车。而急救的医生看到堂弟腰部已断,内脏拖在地上,表示已经没救时,激动的伙伴们却坚持认为堂弟身体还是热的,坚持要送到救护车上,性格比较暴躁的甚至要挥拳要打急救医生。他的继父被压伤后,胳肘窝被扎伤,血液全部流进体内,也不治身亡。

在所有的伙伴中,纪程和堂弟是同岁,在一个被窝里长大,即便母亲和婶婶强烈反对他俩在一起惹是生非,经常到对方家里把两个拖出来,但他们仍经常趁他们不备,费尽心计找机会钻在一起,商量整点啥事开心。直到他出事前两天,他们还和两个兄弟挤在一张大床上,感情之深,无以复加。因此,他的父亲和母亲在纪程还没到家时,亲自帮堂弟整理遗体。而婶婶和叔叔离婚后,又嫁给了堂弟的继父,但这位名义上的堂叔对纪程也相当不错。

生命之脆弱,虽然纪程从因病曾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哥哥身上已有体会,然而一日之内看到家里三名成员躺在那里,身体冰冷冰冷的,他的感情依然无法接受。尤其是,堂弟才十七岁,在纪程和一位伙伴还没回来时,无论是谁在他的眼睛上抚摩,他仍坚持不瞑目。按迷信的说法,他在等着伙伴们,想在临走时再看他们最后一眼!

堂弟的墓地,是一起长大的伙伴们挖的,棺材,是一起长大的伙伴们抬的,坚持不要大人们帮忙,因为他们想为他做最后一件事。按照这里的规矩,在他入土的时候,纪程不可以跟在他的棺材后面,不能送他最后一程,只能远远望着。望着那棺材彻底消失……

打击远远不止如此,就在刚回到派出所上班还没两天,疼爱纪程的堂奶奶也随着堂爷爷去了,她总喜欢藏些好吃的,而后在没人的时候偷偷给纪程,慈祥的看着纪程、催促着让纪程快点吃完,不要让哥哥他们看见。

我想,任何人都可以理解,在派出所工作九天后的九天时间里,命运之神把纪程的心脏当作一块破布,狠狠地刺了一剑又一剑。从此以后,他的神经变得异常脆弱,以至于在后来的三年里从不敢回家。因为刚到村口,他的心口就异常疼痛。于是,星期天的县城,经常可以看到他流连往返的身影。而所长对他的行为却异常反感,曾狠狠地训斥说:“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星期天根本就不回家,总是在电影厅里,和二流子差不多!”

纪程没有解释,更没有反驳。是的,为什么要解释,为什么要反驳呢?此时的他,感情闸门已经慢慢关闭,对身边熟视无睹,只想混过这一年便应征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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