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文摘 闲扯印度(1) 闲扯之前的闲扯 -- dafemren2

by cavebear

六十年代初尼赫鲁死后，印度就快进入尼赫鲁女儿英迪拉甘地时代。她的夫姓和圣雄甘地同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实际上她老公是属于波斯被阿拉伯征服并伊斯兰化时，不服而西窜印度的波斯人后代，和紫衣龙王是一夥的。) 她上台也不是象蒋经国那样的靠父亲。她和父亲的理念人格也毫无共同之处。

尼赫鲁虽然言辞激进，不过是学者的理论勇气。养尊处优的少年时光给予他宽厚的品格。英迪拉的童年时，她老爹大部份时间都在英国人的大牢里，颠沛流离的生活造就她叛逆，偏激，好斗，坚毅不屈，特立独行，不择手段，不问是非只问敌我的性情。尼赫鲁在世时，曾安排她做国大党秘书长这个跑腿角色锻炼。正好南部科拉拉邦共产党在邦选举中击败国大党上台，实行较为激进的土改。尼赫鲁作为总理接受了民主选举的结果，英迪拉的老公更是同情那些和他们有共同西方教育背景的共产党领导人。但是英迪拉不干，她暗中做手脚指使暴徒杀人防火，然后借口骚乱宣布共产党下台，由中央直接管制。初露头角，仅仅牺牲了几百无辜贫民的生命就达到目的(外加把自己老公也气死了--不过对搞政治的人来说，老公算什么？)虽然如此，尼赫鲁死后，在国大党诸多曾把英国人牢底坐穿的大老面前，她根本排不上号，民主思想浓厚的尼赫鲁恐怕也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传位给自家女儿。党内右派二把手德赛(据说他每天喝自己的尿养生，贰拾岁后就没碰过女人让自己的老婆守一辈子活寡，堪称道德楷模)自认德高望重。没想到尼赫鲁早就私下认为他保守落伍，死前安排左派支持温和的夏斯特里继任，逼德赛等下一界。夏斯特里坐满一任后，“高风亮节”的德赛认为自己不当总理天理难容，毫无防备。英迪拉以弱者姿态，玩弄阴谋，暗中四处串连拉票许愿，鼓动大家拱倒德赛后政治分赃，结果把他玩了自己当上总理。她一上台就右转弯，不顾苏联反对，到头号敌人美国访问要粮食。(印度精英一向去英国留学，没有宋美龄那样的人物。美国一直反对印度独立，甚至愿意帮助英国镇压。英国人又不是大傻子，当然是宁愿让印度独立也不会让狼子野心的东西插手进来)。她演讲风度在印度排倒数，却足够“倾倒”美国土鳖，访问获得巨大成功。不过忍饥耐饿的印度人都等成石头了，美国答应的粮食船也没有来，倒是来了越来越多的指手划脚干涉内政侵害主权的条件。英迪拉从此导向苏联，一生到死都和美国做对。在蒋CashCheck身上砸下无数美金，却为了几斤陈年谷子和另一个东方大国闹僵几十年。

在党内她开始露出狰狞面目，食言而肥，安插亲信，排挤把她当傀儡推上台的老干部，结果被开除出党。在当年国大党占据国会绝对多数的情况下，她政治生命的情况比中共党员被开除没好哪儿去。人们认为她带着几个小左棍拼凑的所谓国大党英迪拉派根本就是鬼扯。然而没有什么书本学问的英迪拉，却“天才地，创造性地” 搞出一套政治伦理口号系统。那就是：宣布印度进入“人民(穷人)时代”，时代主题是人民和(美国支持的)反动派之间你死我活的斗争，人民的利益是至高无上地；她英迪拉是代表人民利益地；反对她就是反人民。(后期这套系统合乎逻辑地发展到了高级阶段：反人民的反动派是不要指望任何仁慈和同情地；他们只有被灭亡的权利；任何法律制度如果保护他们的权利的自由，都是罪恶地，反人民的，都应当被彻底砸烂，英迪拉一人受束缚，就是印度全体人民受束缚。) 国大党的领导人大多数出身富贵，虽然加起来坐了不知几百年英国人的牢，却没有一个能象她那样能到处坐着板车深入乡间，贫民窟和最下层民众交流。她深信这是新时代权力之源，乐此不疲。对那些衮衮诸公却怀着不加掩饰的轻蔑。大选的结果，英迪拉大获全胜，原国大党(组织派) 被彻底埋葬。

她当选后搞的绿色革命，取得了很大成就，一时间解决了吃饭问题。印度的耕地面积大，乡村人口密度低于中国越南。后二者后来都能靠所有制改革鼓励农村小生产者而立竿见影。印度当然也不例外(她也分了一些大地主的地，但是主要是在资金和技术上帮助小土地所有者) 。

更重要的是，当时讲孟加拉语的东巴基斯坦出现动乱和难民潮。她看作准时机，玩弄外交手腕获取国际同情，顶住中国和尤其是美国的再三威胁警告，出兵肢解了巴基斯坦。消息传来，印度举国痴狂，真是“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甘地夫人达到她政治声望的顶峰，甚至被认为是杜尔迦女神转世。

不过物极必反，她和“人民” 的蜜月很快结束。绿色革命的潜力衰竭；战争带来荣耀，也带来沉重经济负担。更重要的是大家发现原来印度只有一个所谓人民代表，没有人民。人民的敌人也仅指她个人的政敌，地主，有钱人作为一个阶级，其利益没有受到触动。穷人不但分文未得，反而在她的某些不成熟的现代化改革措施下，受够了罪。尤其是她宝贝小儿子桑贾依，“无恶不作”，驱赶德里街上的“圣牛” ，放火强制拆迁贫民窟，甚至下令每个中央政府雇员都必须“劝说” 一定的男人做绝育手术。国家干部不但收入稳定，最重要是可以坐地收钱，勒索贿赂，所以人们甚至拿预期一年以上的工资行贿以求混入政府部门。吃皇粮的人四处抓丁，逼迫绑架穷人，甚至有绝经多年的老头被绑去医院好几回凑数的例子。甘地夫人因此荣获“英迪拉• 喀嚓” 称号。印度有一些种姓，祖传全体以犯罪为生，其实偷抢和医生律师什么的一样，本是正当职业，甘地夫人也怀着偏见予以打击。所有这些，都深深伤害了印度人民的价值观。激起广泛的反抗。

另外在选举中，花钱买票本是公道交易，有人替别人投很多票也算助人为乐。但是有人抓住这些小节做文章，法官因此判定甘地夫人选举舞弊，剥夺了她的当选议员资格。印度和新加坡一样沿习英制，总理和内阁成员必须自己是当选议员。依法她必须立即辞职。即使上诉期间也只能列席旁听内阁和议会会议。这个关键时候公子哥桑贾依表现出他妈都没有的政治胆识。他派人连夜掐断各新闻机构总部的电源；闯入民宅，把所有的反对派一网打尽关进监狱(很多人再也没有活着出来)，第二天，宣布反动派勾结美帝要颠覆“人民政权” ，全国进入紧急状态，接着开会补办手续。这时很多人已经蹲在监狱不能出席，能来的看见会场外面全是桑贾依 “敢想敢干” 的手下爪牙，谁敢不识时务投下“反人民” 的一票？

紧急状态下一切集会，新闻自由都被取缔，连尼赫鲁的一些作品都列入禁书目录。甘地夫人就这样一手了结世界上最大的民主政体，成为人类历史上都罕见的控制大量人口的大独裁者。鸦雀无声中，经济渐渐恢复。印度基本上是个偃武修文的社会，知识分子一向被认为是社会脊梁，享有崇高的声望。出乱子时象中国人那样指望一个什么“将军” “大帅”之类的军头武夫来收拾局面，在印度是不可想像的事情。知识界收声闭嘴，万马齐喑，是真正史无前例地。可能就连甘地夫人自己也很不习惯，或者她没有想到文人的骨头那么软，以为没有人反对就是大家都默认拥护了。有人以为她将加冕称帝，有人希望她厉行变革，实践自己对穷人的诺言。这时她却宣布解除戒严，恢复民主，实行大选。看来绝对的权力不光产生腐败，还产生幻觉，尤其在关于是人心向背方面。

选举的结果就不用提了。英国人下台时都没有她那么惨，可能俺去参选得票都比她多。甘地夫人这一连续执政时期，时间上大致正好相当中国的文革十年。

德赛作为被英迪拉蹂躏最久的冤家终于过了一把总理瘾。不过结果证明他还不如不当。极短时间内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就把国家搞成一个惨不忍睹的烂摊子。印度人什么也不想了，从“历史的垃圾堆”里找出英迪拉，把她选上了台，连口号都不用她喊了。国家开始了艰难的恢复历程，务实的政策开始真正给下层人带来一点好处。但是她却因为镇压锡克人被自己的卫兵暗杀。英迪拉时代最后划上了句号。

贰拾年过去，英迪拉从未有一天被印度人忘记。虽然践踏民主，但是因为没有实行真正的社会层面的革命，所以没有广泛刻骨的仇恨。大多数印度人提起英迪拉，想起的都是她坚毅，庄严的面容，象征着印度，印度精神和人类的一个时代。那是属于她和毛泽东这样的伟人的时代。甘地和尼赫鲁都不能和她比肩。在她之后，印度再没有出过重量级的政治家，她的国大党也日薄西山，政权落入极右的BJP之手。

同一时期在地方上值得一提的是MGR。安那杜赖好像死于六六年，和英迪拉上台时间差不多。DMK由诗人剧作家卡如南尼地主持，他在南方当了十年的泰米尔纳德州长。泰米尔人，尤其是老人总是说：拉丁语准确，法语浪漫，英语冷静，我们泰米尔语虔诚。从历史上巴克提运动(好像有点类似伊斯兰教的苏菲派和佛教禅宗的顿悟那一类的东东) 起，这种虔诚的宗教情感就是偏向感性的，灵性的。泰米尔人也是热烈浪漫的民族，自诩诗的国度。那时候电影已经成为印度文化和社会生活中非常重要的部分。卡如南尼地写的大量电影对白，控制了泰米尔人呼吸。但是观众在屏幕上看到的，是大帅哥MGR。MGR有多有名呢，在新加坡你打开CENTRAL频道，如果是印度的黑白片，七成以上的男主角都是MGR。您去买黑白片的DVD，也是一样满眼都是他，和文革里毛主席像章一样。所以当七六年MGR和卡如南尼地闹翻，自己出来建立ANNADMK党，泰米尔纳德州长就是他的了。(除了MGR，西瓦吉也是一个巨星，我前面说七成MGR，另三成就是西瓦吉，有很多是哥俩合作。和积心处虑的MGR不同，西瓦吉追求艺术突破，演了一些坏蛋，结果从政就不顺，一直被MGR压制，不过也多活了好多年。) 后来MGR成了一个植物人，他的党在竞选大会上给他带上墨镜，放小车里推出来转一圈，连话都不用说，州长宝座就搞定了。植物人可是没法子立遗嘱，所以八六年他死后，他老婆和荧屏搭档兼情妇争当政治继承人，都做过州长。现在好像是后者占上风。卡如南尼地夜咸鱼翻身，又当选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