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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十字岭上-记左权将军生命中的最后6小时(之一) -- 毛毛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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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十字岭上(之六)-幸运岭

有多少亲历者,就有多少不一样的十字岭。

左权倒下后,跟着的小队伍就跑散了。多数人感觉接着走没希望,掉头折返来路。徐敬一留在原地没动。到前总机要科之前,他在战斗部队待过,对日军的大炮和机枪,不像其他人那样恐惧;毕竟隔得远,又在山区,想打中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是,就在刚才一路走来时,敌人的步枪子弹已经打得身边尘土飞扬;这意味着后面的追兵离自己可能也就300-400米远,往回走能有出路吗?

天渐渐地暗下来,四周的枪炮声弱了,日军并没有追上来;徐敬一注意到,封锁线上很长时间没有落下炮弹,偶尔响起的机枪声也显得稀稀落落,敌人怎么了?徐敬一决定不管怎样也要试试,他起身沿刚才左权走过的路猛跑起来。只一会儿,他就冲过了开阔地;没有炮弹,甚至连枪都没打过来;上气儿不接下气地站在山石间,听着落在了身后的稀疏的枪声,徐敬一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包围圈外-他突围了!此时已经是下午5时许。

徐敬一翻过山,在山坳里遇到了彭德怀。彭德怀出去后没有走远,停下来的地方和十字岭只有一山之隔;突围的时候,他身边的人也跑散了。彭老总一边让聚拢过来的突围人员原地休息,一边继续等待。一直等到快半夜时分,收拢了40多人;考虑周边的敌情依旧严重,彭德怀决定不再等,立刻出发去找特务团。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左权将军牺牲了,十字岭上的人不知道怎么样了!

和徐敬一不同,贾文艺、陈思诚与大多数人一样,当天没有冲出去。看到日军追来,贾文艺跑了几步,觉得这样不行,你跑得过敌人,只怕也跑不过敌人枪里的子弹。他叫住张立德等人,赶快找地方隐蔽。五月的山涧,四下里刚有些星星点点的绿色,根本遮不住人,几个人找了一条石壁间的窄裂缝挤进去,然后忐忑不安地等着;没有武器,就只能寄希望追击的敌人察觉不到了。

过了好一阵儿,没见到敌人上来;贾文艺大着胆子出去看,这才发现那2个敌人已经往回走了。大家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大家一合计,认为这条路走不通;前面的敌人看样子不多,可挺精明的,守着隘口不去远处。自己没有武器,又是白天行动,目标大;山涧里地势狭窄、缺乏隐蔽,敌人来了不好躲藏,只有回岭上等到夜里,再找机会。拿定主意,几个人开始四下里寻找回去的路。两旁的山势陡峭,十分难走,折腾了半天,才找到一条山上的流水沟,顺着爬上去。到了半山腰,碰到了作战处的白处长和参谋郝汀,两人带着七、八个警卫连的战士坐在大岩石下休息;两路人马合兵一处,一起等天黑。这时候四周的枪炮声渐渐平息下来。

贾文艺缓过气儿,想起密码包埋的太匆忙,感到不安全;于是和其他人打了招呼,起身又往下走,想着趁天黑前挖出密码包重新找个保险的地方藏好。刚下到一半,忽然听到郝汀大声地喊:“贾文艺!贾文艺!”意识到沟底有情况,贾文艺忙回身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几乎同时,下面的枪响了,子弹“突...突…”地落在他刚刚站过的地方,这下他连带着把大家一起暴露了。

贾文艺爬回山上,其他人都已经离开,只剩下张立德在等他。俩人商量,走山沟是彻底没戏了,天也快黑了,山上的路不好走且不熟悉。他们决定不走了,在附近的一片茅草中藏了起来,贾文艺还有点儿不死心,想找机会重新隐藏密码包。夕阳西下,远远望去,西边山梁上的敌人在移动、离开了。躺下来,贾文艺发现自己脚上的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两只脚被山石、荆棘刺破,沾满了血,可就是感觉不到疼。张立德看着他乐了:“你轻装得彻底,鞋都不穿了。”

夜幕降临,俩人静静地躺在草丛里。先是山下的山涧河滩里马嘶人喊,敌人在运动;然后,南艾铺方向响了一阵枪;随着枪声,附近山上的敌人象打了鸡血一样闹腾起来,打着手电筒、吆喝着四处搜寻。夜深了,敌人还在折腾,贾文艺饿得难受,想着:这些鬼子都忙活儿一天了,还这么大劲头,大晚上就不怕摔到沟里去?想来又有些担忧:敌人搜来搜去,什么时候会搜到岭上来啊。

陈思诚来前总之前,在太岳区委工作,反“扫荡”有些经验。部队一垮,他带着10-20人没随人流上十字岭,而是直接钻进了山沟。和贾文艺他们不一样,陈思诚没有急着找路出去,他带人先去找当地群众,依照指点躲进了山中比较僻静的老乡家里。整个下午,他们不敢行动,也不敢生火做饭。老乡家没有水,也不能去挑;陈思诚看到碾盘上有些积存的雨水,于是招呼大家每人都喝了些,总算暂时缓解了干渴;从此,他染上了胃痛的毛病。老乡还告诉他们,十字岭两旁的山势也很陡峭,很难攀爬,和山沟一样也有敌人把守,想要从这里出去只有退回南艾铺或上十字岭去北艾铺。陈思诚边听边想:转移来转移去,最后进了大石头砌的深坑儿,这可怎么出去啊!

天一黑,靠老乡指路,他们开始爬山,上十字岭向外走。山很陡、天又黑,加上路不熟,走得很慢。在穿越一片树林时,陈思诚找不到其他人了;怕引来敌人不敢出声喊,又迷了路,只好钻到一块大石头下躲起来等待天明。

从那个帮自己包扎的干部走了以后,申抒再没遇到一个自己人。整个下午,飞机的轰鸣和炮弹的爆炸声在山谷间震响、回荡,一直到太阳偏西才停下来。申抒躺在地里,陷入半昏迷状态,四周一片死寂。恍惚间,远远地看到北面山上,有8-9个人排成一队沿山间小路向南走来。走到近处,看清最前面的人扛着面太阳旗。这队日军显然也发现了申抒,其中一个向他躺的地方走下来,走离他很近的地方没路了,来人只好站在土坎上朝他喊。申抒不懂日语,那个日本人叽里哇啦说了半天,他什么也没懂,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停了停,日本人见没动静,就掉头去追自己队伍了。

敌人走了,申抒清醒了些。他挣扎着把挎包从肩上取下来,想就地挖个坑埋了。十字岭的春天来得晚,田里绿绿的禾苗才出土,地还是松动的,申抒试了试,竟然没挖动。因为失血过多,浑身没劲,他只能抓起些碎土块洒在包上,这样一来,虽然走进了很容易发现,但在远处还是看不清的。太阳落山了,想到明天敌人可能回来搜山,包和自己在一处不安全,申抒忍着剧痛,双手撑着地,一点点向边上挪;每次挪几寸,就得歇上好一会儿。这样断断续续地移了一晚上,快天亮时居然挪出了十几米远。

东方的天际有些泛白,太阳还没出来,26日的早晨在寂静和不安中来了。申抒正靠在田间的地垄墙下休息,听到由远而近马蹄声,逐渐的近了,敌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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