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中国空军从军记 -- 亦无用
第二航空军司令部设在大连,有关解除武装的事宜即将在那里和苏军协商。部队长交给小林的任务是送名少尉翻译过去。
接到命令后小林开始整理行装。一旁看着的紫恒发现除了降落伞,小林把自己行李也都打了个大包。
“你小子要自己跑吗?”
“当然不是。只是总觉得这次可能回不来了,还是把东西都带着安心。”
“嗯,确实不好说。不过你可要想办法回来,要走咱们一起走。”
“一言为定!”
话是那么说,今后的事情谁能预料呢!小林心想。
天气晴好,一点微风都没有。这就是战败的天空么!沿着海岸线低空飞向大连的小林有些感慨。
在辽东半岛西侧飞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半岛靠海一端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大连周水子机场就要到了。小林把机头调向东机腹紧贴着山峰飞向机场,心里一边盘算着若是被苏军飞机发现还是老老实实地听人家指挥吧。空中没有飞机,小林又驾机绕机场转了半圈,机场上也一架飞机都没有。不但没飞机,人影也不见一个。
还好!松了口气的小林顺利把飞机降落在跑道后滑向机库。远远地就看见有人在那里挥手指挥,随着那人的手势小林把飞机停到了机库旁。停稳后定睛一看下边的人,小林顿时泄了气。是苏军士兵。
小林和少尉默默地下了飞机后, 一辆吉普载着两个苏联兵开了过来。到了近前,一个人用日语说道:
“把随身携带的东西交出来,你们被俘虏了。”
小林和少尉乖乖地交出地图和手枪。和相对平静的小林相比穿着军官服的少尉脸色铁青,很紧张的样子。
从后边的座位上拿下行李,小林说道:“就这些东西了。”
“上车!”那个苏联兵指着吉普说道。
来到一个指挥部模样的地方后,少尉被带走,留下脑袋里一片空白的小林。稀里糊涂地做了俘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控制。事到如今,听天由命吧。
没过多久那个会说日语的苏联兵带着两个军官走了进来。
“你是神风敢死队的么?”军官面色不善。
“不是不是!”小林头摇地像拨浪鼓。“我是训练大队的,从来也没有参加过战斗。这次也只是过来送人。”
似乎苏联人唯一关心的只是小林是不是要来“玉碎”的,又再三确认。看小林脸不变色心不跳,并且一点视死如归的意思都没有,两个军官交头接耳一番后通过翻译说:“知道了,你在这等一下。”说罢三个人走了出去。一小会儿的功夫,翻译一个人回到屋里说道:“你自由了。”
“哈?”小林又惊又喜。这么轻易地就被放了实在是太过意外。惊喜过后小林意识到了一个现实问题。
“我第一次来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去哪啊!”
看小林一脸难色,翻译坐到他旁边和他闲聊起来。途中还出去拿回了香烟和水果。好人哪。小林有点感怀涕零的时候又进来了一个苏联兵,手里拿着小林的降落伞和行李。
“还给你,你可以走了。”小林只收下了行李。让降落伞见鬼去吧。
“谢谢你们放了我。可是我实在无处可去,能送我到日本人居住的地方吗?”小林试探着问那名翻译。
翻译请示了上边后对小林说:“这就送你去关东州厅。之后怎么办你问那里的人吧。”
坐着苏军的吉普小林来到了州厅,在那里他被介绍给州厅的次官。次官人还不错,当天晚上借宿给小林。当听说小林不知道该去哪后,告诉他空军司令部在金州,不妨去看看。小林第二天搭辆马车去了驻扎在金州海边的空军司令部。住了一个礼拜左右的时候,司令部的人最终都会被送到西伯利亚的话传到小林的耳朵里。都被苏军放了怎么又自己往火坑里跳呢!小林懊悔不已。从那天起小林就开始琢磨怎么逃跑。为了确保一次成功,小林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先把飞行员用的上衣拆拆缝缝改成不太显眼的夹克,又把去掉裤兜的裤子找个机会和附近的农民换掉。随身携带物品除了最低限度的东西统统烧掉,每天绕着驻地转把周围地形勘查个清清楚楚。
终于万事俱备下决心要跑的时候,因为部队粮食紧张上边传下命令,让东北当地招的和预备役的兵退伍。小林是预备役,顺理成章地领到一些退伍金后离开了部队。虽然说堂堂正正地离开了部队可是一个熟人都没有无处可去的局面并没有任何改善。小林只好央求一起退伍的老兵带他一起去大连,到大连后他暂且住在那位老兵的家里。日本投降后大连那里针对日本人的暴力事件也越来越多,小林他们晚上不敢出门,睡觉也都在二楼,进进出出都用梯子走窗户。胆战心惊地过了几天后,小林觉得与其这样还不如去远在沈阳的哥哥那里碰碰运气。小林的哥哥在满洲飞机制造厂(后成为沈飞一部)工作,当年小林在第二航空军第四练成飞行队时驻扎在沈阳附近,经常在休假时和宇田一起去找他哥哥喝酒。
日本人经营的满洲铁路还在正常运行。刚好住在附近的一个满铁职员要去沈阳,小林就请求同行,那个人爽快地答应下来。因为听说沿途抢劫的很多,小林和那个满铁职员不敢和普通旅客坐在一起,直接上了最后一节的列车员专用车厢,并上了锁。以防万一小林把钱分成两份,一份放到袜子里,另一份则掖到短裤里。
上午十点多出发,一直到晚上停在大石桥车站为止,一路还算太平。但是出了大石桥后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普通车厢满员后一群人就拥在列车员车厢旁鼓噪。迫于气势那名职员打开了车厢门,人们蜂拥而入,直到挤得连门都无法关上。不会有强盗吧。不安不久成为了现实。晨雾中快要到鞍山的时候,车突然停了,远远地跑过来一群人,打劫的来了。两个满脸横肉面目凶恶的人上了小林他们这节车厢,挨个旅客端详,搜身。有一名旅客推开了为首壮汉的手意欲反抗,结果被拖下车去一顿毒打。见这情形小林和那名职员都更加努力地缩在角落里盼着不引起注意。壮汉还是来到了小林旁边,用日语问道“日本人?”小林不吭声。那个人又问那名铁路职员,铁路职员给他看了看满铁的袖标。那个人点了下头没有难为他又转身面向小林,小林低下了头。壮汉突然把手伸到小林怀里,摸出一把刀后只是撇了撇嘴随手递给身后的同伙,终于掖在短裤里的钱被翻了出来。壮汉满意地捏了捏,丢下一车惶惶的旅客扬长而去。抢劫的走后列车缓缓地驶入鞍山车站。小林发现站台上有好多荷枪实弹的日本兵,问了那个职员才知道鞍山还驻有日军的主力部队。在相对治安不错的地方丢了钱小林觉得很窝囊,同时又多少有些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袜子里的钱还在。
到了沈阳,谢过那名职员后,小林一个人直奔飞机制造厂职工宿舍。街上的光景还算太平,沿途日本人也很多。日本投降已经有些时日,大街上走着的中国人日本人不光是从穿着打扮上可以分辨出来,走路的姿势也截然不同。中国人昂首挺胸走中间,日本人小心谨慎的走两边,这光景和日本战败前正好相反。街上苏联兵也不少,怕有人起疑,小林竭力用自己认为最镇定地方式走路,无意识间还是加快了脚步。
天擦黑的时候小林终于到了哥哥家。兄弟相见难免一番唏嘘,聊着聊着外边天已大亮。出去透透气时小林才发现,职工宿舍里聚满了人。原来苏联兵风纪很差,大白天的抢劫强奸也非常频繁,没事大家都不敢出门。老老实实地呆了两三天后小林耐不住寂寞,一个人出去溜达。信步走到过去和宇田常去的日本人开的小酒馆,那里的玻璃门脸已经变成了木制的,大概是为了避祸上边用毛笔写了几个大字“韩国人住宅”。进门后老板娘和她的女儿惠美立刻认出了小林,弄了几个菜非要给他洗尘。吃饭的时候老板娘告诉小林
“从军队回来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去北满的军人军属却都不见踪影。”
“外面很危险,特别是在悬赏捉拿旧宪兵警察,你也把头发赶紧留长了才好。”
小林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嗯嗯嗯”地答应着。
因为苏联兵的为所欲为,小林来的路上看见为了避免麻烦好多年轻妇女都剃了光头。可是惠美却是依然一头长发。不禁好奇地问:“你怎么不剃呢?”
“女孩子剃光头难看死了,我不愿意。若是赶上了也没办法。”
当天晚上喝高了的小林借宿在小酒馆。
第二天和惠美出去逛街,发现附近基本上都是日本人在卖东西。衣服,饰品,家具,为了填肚子似乎什么都拿出来卖了。其间也有几个卖寿司,天妇罗(日式油炸食品)之类的摊位。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偶尔还有笑声传来,整个氛围让人丝毫感觉不到不安和恐惧。也许现在能够活着就是应该庆幸的事吧。
傍晚左右,回到惠美家里时她嫂子来了。小林看着觉得很面熟,一问才知道是原来是过去常去的一家酒吧的女主人礼子。因为有了这一节,他们有了不少共同语言。聊着聊着礼子眼圈有些发红,说丈夫去了北满再也没回来,家里就剩下她和两个孩子,孤儿寡母实在不方便,问小林能不能去她们家给撑撑门面。惠美和她妈妈也在旁边附和。吃人家嘴短的小林想着刚好可以借机了解一下周围的状况,就答应下来。
礼子家是栋三层小楼,礼子和孩子以及另外两个女店员平时都住在三楼。二楼借给了一对熟人介绍的中国人夫妇。按礼子的小算盘万一有针对日本人的事,还可以让那对中国人抵挡一下。礼子家里有好多据说是日本兵送给她们的酒,米,罐头。每天晚上三个女人都要喝到深夜,喝得差不多了就拿取笑小林为乐。小林很不喜欢被当玩具耍的感觉,几天后借口担心哥哥离开了那里。
小林哥哥找到了一份给苏联人开车的活,勉强有些收入。不过各地跑来寄居的熟人越来越多后虽然嘴上不说也多少有点撑不下去了。看到哥哥难处的小林和另外两个人一起出去找房子,打算自己也干点营生。一番寻找,在市中心附近他们看好了一处房子。和房东谈好价钱后天色已晚,再回小林哥哥住处去有些危险。刚好礼子家离着不远,小林就领两人去了那里。看到一下子来了三个男人礼子有些吃惊,不过还是把他们留下过夜。
第二天早上,要下楼洗脸的时候,通往二楼的门怎么都打不开。好不容易破门而出后发现门被从外边用桌子椅子顶住了,二楼住的那对中国人夫妇也不见了踪影。众人正纳闷的时候,楼梯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被踢开,一个警察冲了进来,上来就把枪顶到站在最前面的小林额头上。
“不许动!”
后边的礼子惊慌地问道:
“出什么事了?”
“有人举报这几个男的抢东西。”警察接着厉声说道:“跟我走。”
一起来的一个叫平田的人突然推开警察跳下楼梯跑了出去,被一楼把风的警察一枪撂倒。平田反抗的直接后果是小林和另一个叫永田的不由分说地被关进了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