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浅谈悟空“钻腹术”――《西游记》研究一 -- 琴操

读者不知有否留意到，吴承恩的《西游记》中描写孙悟空在对付妖怪的时候，往往喜欢用同一种小计谋――“钻腹术”。据统计，孙悟空使用“钻腹术”达六次之多。可能有人会想，真是“同题重复”，就这么一个小计谋，就重复使用如此多次，哪有新意啊？非也非也，其实“钻腹术”的多次使用，正是“新意”所在。《西游记》中出现的六次孙悟空以“钻腹术”破妖：一，变作仙丹，被黑熊精吞下；二，变作熟瓜，给黄眉大王解馋；三，变作小虫子随茶沫钻进铁扇公主腹中；四，变作花园中的桃子钻进无底洞鼠精的腹中；五，无须变化，原样被“七绝山稀柿需”的红鳞大蟒吞下去；六，同样是无须变化，原样被狮驼山青狮大王吞下去。

这六次钻腹，每一次都有其独特之处，作者是怎样突出每一次钻腹之独特的呢？如果仔细分析，我们会发现，这六次钻腹，其实可以大致分为三组：第一、二次为一组；第三、四次为一组；第五、六次为一组。不同组的“钻腹术”，其方式大有不同，每当读者读到有新的钻腹方式出现的时候，往往会产生好奇心理而更有兴趣地往下读；同一组的“钻腹术”，同中有异，两次钻腹方式虽相似，而后者往往更胜于前者，这样处理也同样能引起读者阅读的兴趣。现在我们来看一下每一组的“钻腹术”作者是怎么样写的：

第一组。在第十七回和第六十六回中，孙悟空所用的“钻腹术”都必须在别人的配合下才能得手：或变作仙丹，在观音菩萨的配合下被黑熊精吞下；或变作熟瓜，在东来佛祖的配合下被黄眉大王吃下。为了让黑熊精吞下那粒“仙丹”，观音菩萨所变的凌虚子以贺寿为由，把“仙丹”推给黑熊精，黑熊精不得不吞下此“仙丹”而中计。而有趣的是，那黄眉大王却是因为嘴谗而“自投罗网”的。根本没有人去引他吃西瓜，只是他嚷嚷要吃，那东来佛祖所变的瓜叟才顺手给他摘了一个“熟瓜”。不知这是巧合还是东来佛祖未卜先知，如果黄眉大王不来吃西瓜，那故事又会怎样发展下去呢？这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组。对付铁扇公主和对付无底洞鼠精，孙悟空都想采用“变作小虫随茶沫钻进其腹中”的钻腹方式。这种方式成功地被孙悟空运用在铁扇公主身上而夺走芭蕉扇（虽然是假的），因此，孙悟空欲重操故技，以此来对付无底洞鼠精。不料那鼠精“却才举杯，那花儿已散，就露出虫来。妖精也认不得是行者变的，只以为虫儿，用小指挑起，往下一弹”（第八十二回）。第一步行动失败，孙悟空跟唐僧又部署了下一步计划――孙悟空变作花园中的桃子，让唐僧引这鼠精到花园，并虚情假意地摘“桃”以示爱，在师徒两人的配合下，方才得手（这一种钻腹方式其实也可以归入第一组）。同样的“钻腹术”，这一次却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小虫眼看就要被吞下，却被鼠精弹走，看到这里，真让读者捏一把汗；在花园中上演的一场好戏，唐僧的一声“娘子”，更让读者感到趣味无穷。

第三组。在第六十七回和第七十五回中，孙悟空所用的“钻腹术”都不是用计所致，而是那妖魔刻意把孙悟空吞下的。在第六十七回中，描写孙悟空用“钻腹术”对付大蟒蛇虽然只有一段，但却十分精彩。作者这一次是利用大蟒蛇的外形变化来表现孙悟空“钻腹术”之威力：孙悟空在大蟒蛇的腹内上跳下蹿，使那怪物一会儿“似一道路东虹”，一会儿“似一只赣保船”，一会儿“把铁棒从脊背上一搠将出去，约有五七丈长，就似一根桅杆”。这回，那大蟒蛇可被孙悟空折磨得惨了，最后还一命呜呼呢。而在第七十五回中，孙悟空在狮驼山被青狮大王吞下去，却在其腹内腹外演了一幕闹剧。那魔王说要“一冬不吃饭，就饿杀那弼马温”，孙悟空则说要在狮魔肚内过冬，还“带了个折迭锅儿，进来煮杂碎吃。将你这里边的肝肠肚肺细细儿受用”，还要用“金箍棒往顶门里一搠，搠个窟窿：一则当天窗，二来当烟洞”。继而那魔王想药杀孙悟空，却被孙悟空“在肚里撒起酒风来，不住的支架子，跌四平，踢飞脚，抓住肝花打秋千，竖蜻蜓，翻根头乱舞”，折磨得那魔王跪地求饶并称他为“外公”；当孙悟空出来后，那魔王以为可以脱离他的控制，“就举钢刀，劈脸来砍”，不料孙悟空却事先用毫毛变作长绳，拴住魔王的心肝，在群魔围攻他时，扯绳把那魔王从空中像纺车儿似的跌倒，在山坡上跌出二尺深的坑。作者就是这样把一场猴戏搬演到这魔王的肚中，使读者感到“好玩”，从而消解了“钻腹术”反复使用的单调性。

• ※ 西西河电子期刊 第7期 2004年4月05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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