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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西行万里——北疆游记 -- 掌门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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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西行万里——北疆游记十四

10月2日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10点钟,宾馆楼下的中巴上已经坐满了游客,看来今天可以省心了。今天将要拜访的恐龙沟、石树沟的硅化木园和奇台魔鬼城都位于奇台以北一百多公里的将军戈壁深处。附近还有北庭故城遗址,是唐代北庭都护府的驻所所在,可惜毁于明代的一场大火,仅剩残垣。将军戈壁位于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东南角,因其中的将军庙而得名。据说是唐将与西突厥激战,突厥军队溃散,唐军追击至这一片戈壁迷路。为海市蜃楼所惑,饮水断绝,全军500将士俱殁于此,后人建将军庙以示纪念。硅化木,当地人称石树,是一种树木化石,在世界各地均有发现,有很高的研究价值,但象将军戈壁上遗存的这么完整、这么庞大的硅化木群却是极为罕见。这也是我们放弃天池来奇台的原因之一。

离开奇台,一路都是广袤的田野,挺拔的白杨将大地划分成规整的四方,金黄的南瓜、翠绿的西瓜最是扎眼,还有一望无际的棉田。然而车行进不过半个小时就告别了人口稠密的地区,进入茫茫戈壁。不久我们就抵达将军庙遗址,远远望去,黄色的残垣断壁伫立在黑色的戈壁中,任千百年来烈烈朔风的刀割斧凿,依然不曾泯灭。云从天地相交处涌起,湛蓝的天空中高悬着半轮圆月,似乎昭示着唐人开拓进取的精神与这日月同辉,共天地不朽。

一泓清澈的湖水在地气蒸腾的将军戈壁深处若隐若现,湖畔点缀着三两顶白色的毡包,宁静而和谐,依稀还有几匹骏马在湖边漫步。然而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天际另一边平静画面的投影,车行至近前,一切重归于沙砾与尘土。造物主将几乎所有的生命驱赶出荒漠的同时,不曾忘记留下一支虚幻飘渺的画笔,总在出人意料处,为荒芜的大地绘上一抹亮色。只是不知眼前梦幻般的影像曾引诱了多少饥渴的旅人,耗尽了他们最后一丝气力奔向这虚无的绿洲。将军戈壁神奇而迷人,有着让人心醉的湛蓝天空,有着清新的空气,有着翠绿的梭梭林,还有如梦如幻的海市蜃楼与奇妙的史前化石。不觉间,恐龙沟到了。

恐龙沟其实是一座低矮的山丘,因1987年从这里出土了体长33米号称亚洲第一龙的食草型恐龙而出名。据同车的老先生介绍,这里出土过大量的恐龙化石,食肉型、食草型,陆生、水生以及水陆两栖都曾发现。最近十几年,在不法分子的疯狂盗挖下,这片沉睡了亿万年的大漠再也没有平静过,恐龙化石与硅化木是重点盗挖对象。因为2006年的集中发掘,现在的恐龙沟只留下了少量的化石,最引人注目的是当地人从盗挖者手中保留下来的一具古脊椎动物化石,遮阳篷下,巨大的骨骼镶嵌在赭红色的岩石中,述说着昔日的辉煌。爬上丘顶,对面5公里外的山丘就是硅化木园,除此之外就是漫无边际的戈壁。脚下细碎的砾石,空中灼热的风都让人无法相信亿万年前这里曾是茫茫的大海和郁郁葱葱的丛林,孕育过无数多姿多彩的生命。如果说孤零零的恐龙化石无法给人以深刻的印象,那么当我站在躺满硅化木的石树沟中时,心里的震撼无以复加,这里是巨树的坟场,时间的墓地。山谷中满是散落的巨树残骸,完整的有如帕台农神庙笔直高耸的廊柱,断裂成几段的仿佛帕尔米拉古城倒伏于地的石柱,还有那些半埋入沙土中的好似被湮没的远古遗迹。如果不是早已知道眼前的庞然大物是古树的化石,我一定会以为误入一座被沙海埋没已久的古代遗址。巨大的化石横躺在被风剥离下来的碎片中,一两人合抱的庞大树干上纹理清晰,斑驳的树皮,顺畅的木纹仿佛还蕴含着生命的活力。只是触手冰冷光滑的感觉告诉我生命早已离它远去,晶莹如玉的硅石下凝固的只有远古的时光。捡起一片化石的碎片,温润的手感仿佛是在摩挲着剔透的玛瑙或光滑的青玉。是的,这就是闻名已久的树化玉、木玛瑙。那些光怪陆离的紫色、绿色、白色和黄色斑纹在树干上留下仿佛火烧过的痕迹。不是仿佛,那确是煅烧过的痕迹。在深层的树木硅化的同时,浅层的树木形成了煤炭,地壳运动使这一沉积层重见天日,表层的煤炭焚烧殆尽才露出了已经石化的硅化木。

一根断裂成几段的硅化木倒伏在山丘的斜坡上,在戈壁苍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孤独悲壮,被高空湍流撕裂的流云仿佛是它消散在风中的轻声叹息。芳踏着烧结岩赭红色的灰烬走上斜坡,倚靠在一段石化的树桩上,在湛蓝的天空上留下清晰的剪影,给人以时空交错的错觉。荒芜的大地上好似依旧矗立着生机勃勃的丛林,高大的银杏,挺拔的云杉,而转瞬热切的生命已被定格在眼前冰冷的硅石中。直径2.25米的硅化木之王静静地躺在山谷中,站在它的面前,感觉自己是如此之渺小,若它依然伫立,那将是一株怎样壮观的巨树,造化神奇!而此刻它只是静静地躺在尘土中迎接着迟到的敬畏目光,也许它飘散在荒漠中的灵魂还在心底暗自庆幸自己能自由自在地屹立到生命的自然终结,而不是倒伏在隆隆作响的电锯下。否则这世间少了一座生命的丰碑,多了几块朽木。历经亿万年的地质变迁与沧海桑田,不论是深埋地下,还是烈火煅烧,不论是骄阳当头,还是风雨交加都不曾磨灭这不朽的生命,反成就了不屈的灵魂。尽管已是满身裂痕,骨断筋折,它们仍然傲视着这世界。

站在最高处俯视沟壑纵横的石树沟,遍布的赭红色岩土下一定还埋藏着诸多生命的遗存,在这天高云淡的荒漠中静静沉睡。呼啸而过的风侵蚀着每一寸大地,低矮的山丘被打磨得圆滑平整。但其中也不乏倔强的异类,那些突起都是残存的树桩。尽管生命早已逝去,它们的根系依旧牢牢地抓住脚下的岩土,固守着一个远古生命的信念。轻轻地坐在依然虬劲的根系上,背靠粗壮的树干,静静地感受其中凝固的时间和曾经澎湃的生命。而它也坦然迎接着亿万年后的凝视,淡定而从容。

那些裸露于地表的硅化木大多风蚀严重,散落一地的碎片在沙土中折射着太阳的色彩。黑色的断面上清晰的年轮无声地展示着它们曾经渡过的漫长时光。低矮的苏铁、木贼已经支离破碎,很难再找到存留的痕迹。一只纤细的蜥蜴从滚烫的沙砾上跳跃着跑过,突然停下匆忙的脚步,回头凝望我这不速之客。在用镜头留下它倩影的瞬间飞速地溜进一段硅化木的阴影中消失不见,石化的巨木依然在为这些戈壁上弱小生命提供着烈日下难得的一片阴凉。

贪婪的人不曾因为生命的逝去而放过这些曾经的巨人,质地细腻、坚硬,色泽丰富,还带有天然纹理的硅化木不仅具有很高的考古价值,同时也是高档工艺品的优良材质,更不用说一株完整的硅化木本身就是一件美丽的工艺品,无声的诗。据司机说奇台和木垒附近的盗挖者最猖獗的时候,开着挖掘机和卡车肆无忌惮地盗挖。一株完整硅化木几十万的身价刺激着更多的人疯狂盗挖。现在这片最大的硅化木群虽然得到了封闭保护,但遍布奇台、木垒、吉木萨尔三县的散落硅化木依然无法得到有效的保护。自然几亿年的杰作,只需要短短几小时就被分割破坏。

午餐在硅化木园的地窝子中吃的,没有想象中的潮湿阴暗,干燥明亮宽敞的地窝子出乎我们的意料。主人家养着一只老鹰与一群鸵鸟,鹰没有被束缚,当我举着相机靠近时,它展开一米多宽双翼振翅飞向天空。笨拙的身体一离开大地,便轻盈灵动起来,属于天空的生灵在蓝天白云下翱翔,张开的双翅拥抱着天空。盘旋、俯冲,象风一样自由的身影吸引着我的目光。锐利的目光,矫健的身姿与动物园中死气沉沉的同类完全不同。这只在大漠上空飞翔的鹰告诉我它只属于自由的天空、不羁的流云,那里才是它的天堂。

奇台魔鬼城,不论规模还是造型的神韵都远胜声名远播的乌尔禾魔鬼城。可惜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够,无法在孤峰林立的魔鬼城中细细品玩,只能在边缘匆匆一览。高耸的古堡,突出的角楼、城垛宛如真实的堡垒。漫漫黄沙中众多深色的突起走近了看,有着依稀的纹路,我感觉是植物化石,砂岩的断面上有明显的化石痕迹。一方巨石被风剥离出山体,仅有底部一点儿与大地相连,支撑着斜指向天的庞然大物。这方两人难以合抱的圆柱体也有着树木漂亮的纹理和燃烧的痕迹。也许它的成因与硅化木相仿,只是没有硅化而已。孤峰与残破的山丘间是干涸的溪流痕迹,一头风干的黄羊尸体散落在谷中,仅剩的头骨与两只脚还带着黄色的皮毛,这里也是野狼的露天饭厅。同车的老先生告诉我们顺着溪流的痕迹可以捡到被水冲下来的石钱、石球和银杏果化石。远古留下来的石钱,薄薄的石片,圆圆的外轮,中间有个圆形或方形的孔,仿佛古代的钱币,其实是海百合茎化石。石球,听老先生说是岩石被风吹动,在戈壁中不停滚动,最后被打磨成大小不一浑圆匀称的石球。而宛如佛陀头上螺旋发髻的据老先生说是果实或树种化石。果然,顺着溪流的痕迹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几枚石球与果实化石。在西斜的日光中我们告别了魔鬼城,这个奇妙的地方深深地吸引着我。

回到县城已经是下午7点多,落日的余晖笼罩着繁华的街道,与几个小时前的戈壁恍如两个世界。带着一身的尘土,我们心满意足地回到宾馆。同车的当地人告诉我们不远的地方有家火爆羊杂做得非常好吃,让我们两个垂涎了一路。收拾停当,我们直奔这家清真小店。一壶奶茶、一盘火爆羊杂就着几个油塔子,吃得真叫淋漓尽致。鲜嫩的羊肝、爽脆的羊肚,滑溜的羊血,口感那叫一个丰富。今天真是尽兴!

饭后散步回宾馆的功夫,拦了一路的出租车,问是否有人知道去五彩城的路。总算找到一位魏师傅知道大致的位置,谈好明天一早6点半来接我们,包车一天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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