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相亲奇遇记 (14) 伯母，您好（上） -- 忘情

冬至前的一个周末，我起了个大早，到超市抢购肥肉，自家灌点香肠。现在物价，尤其是肉食价格飞涨，自己腌制香肠比买现成的要便宜几乎一斗。没成想，在排队时突然一眼瞥见了伯母，于是慌忙低头避过。

偷眼望去，数年不见，伯母苍老得多了。唉，世事岂能尽如人愿？想想，6年前那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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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2001年的春天，钟姨给我介绍一个女孩-----佳。佳中学毕业，顶替母亲，做了医院化验室的护士。她母亲( 我管她叫“王伯母”)退下来后，与他人合开了个小诊所。

钟姨和双方家长都极熟，因此这回大家的情况都事先交流得很深入了。我父母也不停地劝我：过日子嘛，就是这么回事，大家彼此知根知底的挺好，那些书上、影视剧里所谓的浪漫爱情是当不了柴米油盐的。

唉，说起来是这么个理，得，我把这当成是机会，走一步看一步吧。

见面的那天晚上，钟姨一定非让我父母也去不可。我、我父母都觉得这样似乎不妥，弄得气氛挺尴尬的，也会让人家女方不自在。钟姨说没事，说这也是女方父母的一再要求。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当晚见面地点其实就在女方家楼下，时间在晚上七点半。这里我插一句，一般来说，这样安排时间、地点是大忌。因为会让周围的街坊邻居全看见，这就等于是给自己造舆论呢。能成功则一切好说，若没成则怕有不良影响，亦会断了自己的路。别人以为你有朋友了，哪还会继续给你做媒？当然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当事人对这次相亲是非常有信心和把握的。

那晚，佳挽着母亲准时从楼上下来了。大人们彼此相谈甚欢。面对如此热闹场面，我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在旁陪着笑，偶尔礼节性地回答一下伯母的问话。这回相亲，让我第一次切身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伯母瞧着我，乐得合不拢嘴。一高兴，也没问问女儿的意见，就把家里的电话、地址、上班安排、作息规律等等通通向我交了底。临了，还怕我认不准门，特意把我拉到她家楼下，亲手指点我她家住哪儿。说实在话，我是生平第一回遇上这种情况，真有种受宠若惊、诚惶诚恐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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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和佳开始了交往。

其实想通了，婚姻和感情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感情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说来它就来，无法理喻。而婚姻则是一种社会行为，有着太多太多现实的考量，甚至可以和感情无关。以前那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其实比自由恋爱的婚姻更稳固些。为什么？因为门当户对，所以双方从小都是在相似的环境下长大，有着相似的生活经历和社会地位，谁也别瞧不起谁，谁也甭觉得自己委屈，双方基本上在同一档次上。所谓日近日亲，日远日疏，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长了，感情也就培养出来了。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在感情这件事上身心疲惫，不如干脆一切由父母做主，咱只管进洞房，给他们生个一男半女的，满足他们的心愿，也算是咱尽了孝道。

难得这回双方家里都彼此满意，难得双方家长相处得这么融洽，这可以为将来省去许许多多的麻烦。如果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也不失为好事一桩。

佳在门诊化验室做护士，觉得工作不甚满意。当时我父亲一个多年好友已经调到某医院做书记了。父亲已经开始筹划着，准备通过这层关系帮佳在医院里调换个岗位。不过，这事我从来没在佳面前透过半点口风，也从不谈及社会关系。一则毕竟事还没办成，提前许愿的话，给了人家期望，可万一事情办砸了，就不好交代了。所以这类事情我和我家人一贯是先做后说。二则我心里总觉得跟佳提前说了，似乎总有点做买卖、施惠于人，期待着等价回报的感觉。虽然走到了相亲这一步，可我不愿意背负着压力。同理，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也不想给佳压力。

就这样，我和佳开始约会、逛街、看电影。我开始尝试着和一个陌生人建立某种感情。这种感觉真的是很悲哀，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程式化的东西，全然失去了原味。

什么叫浪漫？有的人可能会说，浪漫就是喝咖啡，听音乐，花前月下，河边漫步，就是生日、节日、纪念日时常给对方一些惊喜，送花，送戒指什么的。可我并不这么认为。浪漫是什么？浪漫应该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首先应该是建立在双方心里默契的基础上。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两个人之间如果有了默契，那么举手投足、眉来眼去，都会有只有两人才能读懂的信息，在旁人眼里无关紧要的东西，在两人心中都会有别样风情。这才是浪漫，真正的浪漫是两个人彼此之间微妙的感觉，一种含而不露，不捅破窗户纸的感觉，而不是那些外在的具体形式。

很遗憾，我没有在佳身上找到这种感觉。非但如此，佳给我的是一种怪怪的感觉。我感觉她似乎很有自信，很想学那些能成功地周旋于各种男人之间而游刃有余的交际花，却如同东施效颦，一切都学走了样。走样不怕，怕就怕明明走样走到了爪哇国，当事人却对自己的拙劣表演浑然不觉，犹如那穿着“新装”的皇帝趾高气昂地行走在他的臣民面前。

也许是我在佳面前从来没暴露我经历丰富、阅人无数的一面，佳拿我当成了书呆子，浑然不知她的言行其实落在我的眼里是那么地无所遁形。我从来想不明白的是，佳的自信从何而来？相貌？身材？工作？家庭？收入？我没觉得有什么“本钱”呀! 也许，这是医院那种女人堆里熏淘出来的？也许，这是因为医院那种工作环境，接触各色人等的缘故？

我不知道，我不明白。兴许这就是自己的命。好在伯母待我相当地不错，不仅提供各种信息和机会，甚至还亲自指点该如何如何去追，这真是让我受宠若惊。那时候我心里真的在想，有这么好的丈母娘那是前世修来的福份呀。至于佳，还是慢慢磨合磨合吧，谁知道以后的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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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里，就算是护士，文凭太低也是不好混的。佳弄了个函授大专，有时需要晚上到医学院面授。

有一天晚上，单位上有饭局，有人被灌倒了。没办法，我只得打的送他回家。完成任务后一看表，才八点半，时间尚早，当时我所在的位置就在江西宾馆附近。我知道当晚佳在医学院上课，于是一时心血来潮，就信步逛到医学院里，到主楼门口耐心等着。那年头我还没有手机，就算是有，也觉得也没必要提前通知她，反正过几分钟就可以见着面了。

九点钟，下课了。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来。佳挽着个女同学有说有笑的出来了。当我出现在她面前时，佳居然吓得大惊失色，语无伦次，紧张地左右观望。我刚一开口，佳立马象中了枪的兔子一样，挽着女同学加速快走，几乎达到了小跑的程度。

这是怎么回事？我低头看看自己的着装，挺体面的，不至于折了她的面子呀。已经交往了一个月了，单独约会好几次了，这回的反应却甚奇怪。莫非另有隐情？

我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俩，拉开了一定距离。佳不时地回头瞅瞅我，看到我和她俩之间拉开了足够距离，于是放心地和女伴低声密语。

“咦，不是前天那个？你又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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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另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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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嘛你？别搞出事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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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的，这是个木头木脑的呆瓜，猴子一个，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听话得很，不信你看看。。。。。。”(注：南昌话里“猴子”是句骂人的话，大致的意思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冤大头、傻瓜、凯子)

随即，两个女人窃笑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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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近视眼，但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我极好的听力。佳自以为距离拉得远，以为自己的声音小，以为我视力不好，耳朵也一定背。殊不料，她俩的谈话百分之九十五都让我听清楚了。

我当时心里腾地窜起了一股无名火。我想，无论哪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会舒服的。

这时，佳果然回过头来，向我伸出手臂，食指勾了勾，嘴里高声说着：“哎，你，过来。”

我装作没听见，丝毫没理会，脚下依旧不紧不慢，依旧和她俩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我又不姓“哎”，我知道你叫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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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我们三个已经穿过了八一大道，来到对面南昌市警备区前的公共汽车站等车。

他俩依旧在有说有笑地窃窃私语。我依旧和她们保持着一定距离，双手一抄，拉着脸，注视着街上车流。心里百转千回，不是个滋味。是人都有张脸，在外面你光顾着自己扬脸了，就可以这样作践人？更何况从种种迹象判断，你在走钢丝呀。要依着我的性子，立马转身走人，可是，我忍了一忍，不为别的，我想起了伯母，瞧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我再忍忍，看看下面还会有什么节目。

我心里翻江倒海，耳朵可一刻也没闲着。

晚风中又断断续续地飘来她俩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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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他好象挺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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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管他，待会儿我稍微哄哄他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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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太对劲呀，要么等会儿车来了，我先走，你和他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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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二路车到站。女伴转身上车。佳转向我，又向我招招手：“哎，车来了，走吧。”

我充耳不闻，依旧没任何反应。二路车开走了，佳灿灿然走到我身边。可能也感觉到情况不太妙，于是小心翼翼地陪着笑：“我没想到你会来接我。”

我尽力克制着自己，淡淡地说道：“我只是顺路过来瞧瞧”。说罢招手拦出租车。

的士停下，我依然象往常那样拉开后座门，让佳先钻了进去，随即重重地关上了车门。在佳诧异的目光中，我拉开前座门，坐到了副驾座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