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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完颜亮的一生(下)十三、南伐 8:兵信 5 -- 1001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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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完颜亮的一生(下)十三、南伐 8:兵信 5

  

十三、南伐 8:兵信 5

  第三波红色警报,一年后再次袭来。

  正隆四年(1159年)十一月,又到贺正使出发的时候了。这一回,完颜亮任命翰林侍讲学士施宜生为正使、耶律辟离剌为副使,出发带给对方春节的问候。

  其中,耶律辟离剌在本文中曾经出现过两次。他是政变九人集团中萧裕的妹夫,曾经参与埋伏,杀害完颜宗本;尔后又因为萧裕遭到朝臣嫉妒,而被完颜亮派到京外任职,“以绝众疑”。

  而施宜生,则是一个经历要复杂得多的人。

  他本来是大宋福建一带的读书人,由于“博闻强记”,“由乡贡入太学”,渐渐升至颍州教授。金军南下时,他跑到了江南;不曾想很快又犯了罪,索性掉头北上,立场也跟着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以一份如何攻取大宋的策略,正式入仕刘豫的伪齐。

  在齐的时候,施宜生遭到了刘豫儿子刘麟的排斥,眼看这次选择又要错了。对他来说幸运的是,齐的寿命也实在短了点,很快就被金人废掉了;而除去空降的女真领导外,那些初次仕齐的干部们,则纷纷进入了大金的朝廷。

  比如施宜生,就从正七品的太常博士开始,历经殿中侍御史(正七品)、吏部员外郎(从六品)、吏部郎中(从五品)、礼部郎中(从五品),一直做到了隰州刺史(正五品)。天德二年(1150年),在我们前面介绍过的张浩的推荐下,他从地方官任内被选调回来,担任翰林直学士(从四品),随后因撰写《太师梁王宗弼墓铭》这篇给死人的东西,而活着进官两阶(从后文看,进的应该是“阶”而非实职)。正隆元年(1156年),他被提拔为礼部侍郎(正四品),最终迁为翰林侍讲学士(从三品)。

  从以上的介绍可以看出,施宜生由宋而齐、再由齐而金,从最初那份攻宋方略开始,就已经抛弃了自己的家国。而现在,完颜亮指定他出使那个曾经发掘他、培养他、最后却被他所背弃的地方,施宜生心里的别扭也是难以言表的。毕竟,不管当初情况具体如何,他终归是歉疚的,于是“自以得罪北走,耻见宋人,力辞”,而向来喜欢针锋相对料理人心的完颜亮偏偏就“不许”,他当然也是毫无办法。

  就这样,施宜生和耶律辟离剌等人,终于还是出发了。

  反过来看大宋,对施宜生的到来也很重视。虽然这两年已经连续忽略了两波红色警报,但是大宋朝廷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忐忑不安;这回施宜生过来,倒真是个打探消息的好时机——不管怎么说,他施宜生毕竟曾经是宋人,对故土总不至于连一丁点儿的情思都没有吧?

  在金宋交聘过程中,南宋先后错了多次,但是这一回却做对了:面对昔日的叛臣、今日的敌使,宋高宗指定吏部尚书张焘,来当这个“馆伴使”。

  ——这个张焘,又是何许人也?

  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就是,张焘者,赵宋王朝鼎鼎著名的忠臣也。当年大金势焰正盛、挟连灭大辽、北宋之威,遣使要求赵构拜接大金诏书,正是张焘等人直言反对,声震中外。其中详细情况,本文将以【篇外之六:金诏遗事】来专门讲述,这里就先跳过去吧。

  这件二十一年前的陈年旧事,当时可是轰动了金宋双方,施宜生自然心知肚明。比起忠直的张焘,自己的作为显然是差了点儿意思;而从这个意义上讲,南宋委派张焘来负责接待,多少就有了些心理战的味道。

  果然,对张焘闻名已久的施宜生,刚一见面,就回头对副使耶律辟离剌介绍说:

  是南朝不拜诏者。

  仔细品味,这话中确实滋味多多啊。

  而张焘也没有浪费这个机会,“因间以首丘风之”。其中的“首丘”,实际是成语“狐死首丘”的缩语——传说中,狐狸临死的时候,头会朝向自己出生山丘的方向,即所谓“首丘”;引申一下,就是“暮年仍不忘记故乡”的意思。所以,整句“因间以首丘风之”的意思,当然就是“趁便将这个典故向施宜生提起,以达到动摇对方立场的目的”。

  张焘成功了。

  施宜生真的有点心动了。从国破家亡、背井离乡算起,到现在,已经三十多年没有回到故乡了。自己是个逃兵,还是个叛徒,但这些却不能减损他对家乡的想念。现在张焘一提首丘,心思顿时就乱了,找个机会看看左右没人,便“为廋”地对张焘说了一句话。

  “廋(音:搜)”,意思是隐蔽的,而“为廋”也就是使用了暗语。那么,他神秘兮兮地“为廋”,到底是要说一句什么话呢?

  今日北风甚劲。

  当然,跟当年日军的密语一样,这里的“北风”不可能是什么天气预报,而是“北军”,也就是金军即将到来的意思。施宜生担心张焘听不明白,还专门“取几间笔扣之”,说:

  笔来、笔来!

  这个“笔来”,在人民出版社出版、赵永春先生所著《金宋关系史》一书中被解释为“北来”,1001n倒觉得未必——笔来、笔来,不就是必来、必来嘛!

  这个信号毫无变形地被张焘接收到了,于是密奏宋高宗“早为备”。毫无疑问,馆伴使张焘的“使命”完成得很出色,但在施宜生这边,可就真有点吃不了兜着走了——本来,事情应该是很保密的,但是不知怎地,居然被副使耶律辟离剌给知道了!

  回朝之后,耶律辟离剌当然是毫不客气地奏上了一本。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隐语也好、密码也罢,加密不当或者过于简单,那还真不如不加。一个“北风”、一个“笔来”,纵是施宜生这样腹有诗书的翰林,也无力编出一个比“主动泄密”更合情理的“正常”解释——它本来就是最低级、最粗劣的泄密嘛,又怎么伪装的了呢?

  在暴怒的完颜亮亲自命令下,施宜生被扔进了大锅,活活煮死。这位先叛大宋、再叛大金的汉人,在他临死之前,会不会还朝着南宋、朝着福建他老家的方向,最后再看一眼呢?

  没有人知道了;甚至很可能,都不会有人再去想这个问题了吧。

  

  强劲袭来的第三波红色警报,仍然在不断蔓延。

  就在施宜生“北风笔来”事件之后几个月,大宋又接到了新的警报。与前文所说相同,消息依然是从使节那里获得的。具体说,一个是大宋遗留使贺允中,一个是大宋报谢使叶义问。由于大宋韦太后去世,按规矩大宋派出了遗留使,向对方赠送韦太后的某些遗物;而在对方吊祭后,再派出报谢使——这些我们前文都已经讲述过了。而与以前不同的是,这回无论是遗留使还是报谢使,都额外担负了敌前尖兵的任务,那就是打探大金此时的真实状态!

  长话短说,回来后,这二位使节的结论都只有四个字:

  金必败盟!

  在真实的威胁面前,整个朝廷再也无法继续伪装快乐的鸵鸟了。兵部尚书、权翰林学士杨椿声言“北朝败盟,其兆已见”,因此“今不先事为备,悔将何及”,与右仆射陈康伯联名向宋高宗建议了四项对策,分别从军、民、粮等方面予以应对。

  建议好不好呢?好。既然好,就要表扬,宋高宗当然也是这么做的。

  然后呢?

  ——不是已经表扬完了么?还然什么后呢?

  于是,第三波红色警报也渐渐掠过去了……

  不过,南宋朝廷至此也总算慢吞吞地睁开了一只眼睛,开始扫视着迷雾下的对手;而剩下的那一只,依然懒洋洋地闭着,沉浸在一片“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做汴州”的浅斟低唱中。

  

  快了。

  第四波红色警报,即将挟着刺骨的北方寒流,直下江南。

  这一波,就是最后一波了。

    

关键词(Tags): #完颜亮#金朝#金代元宝推荐: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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