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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好人王三官(一) -- 王外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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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好人王三官(三)

国军

保长甲长在村公所开会,罗小扁担的儿子在院子里玩。

小孩们玩的是“上学堂的游戏”。七岁的金豆充当“先生”,三岁的铁豆规规矩矩的坐在地上淌口水,铜豆的牙齿掉了、讲话漏风,正口齿不清地表演“背书”——念的却是“叫花子”教给他的顺口溜:

“说个大姐本姓王,办事麻利又快当,

正月相亲二月娶,三月生个小儿郎,

四月会爬五月跑,六月会喊爹和娘,

七月学堂把书念,八月就会做文章,

九月进京去赶考,十月得中状元郎,

十一月宫中招驸马,腊月告老回家乡,

二十三日得了病,没到天黑见阎王,

状元公活得真冤枉,一辈子没吃过祭灶糖”

……

屋里人听得笑了起来,都说这几个小娃娃真有意思。

“娃娃?是壮丁!”,罗小扁担的得意中带着几分气恼:“就这么点大的萝卜头,也要交一百块钱壮丁费”

王三官和手下人正在讨论征收税费的事情。

这是44年的3月,王三官当保长已经半年了。也许真是应了“好人当官,老天开眼”那句话,从他上任的那天起,十六保就风调雨顺。持续两年的天灾结束了,去年秋后的收成很好,老百姓的嘴里有了些吃食,日子总算是安定下来了。

不过,政府也惦记着老百姓的这点收成。

秋粮刚入仓,上面就布置下来正税、附加税和各种杂费,今年的种类和数量都比往年翻了番,而且限期结清。逾期办不成,还是那句话——以汉奸罪论处!

眼瞅着春节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距离上头限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需要收缴的税费还差了许多,王保长十分焦急,赶紧召集文武管事商量办法。

别的七七八八暂且不管,只是烟酒税、土产税、办公招待费、民团训练费、国防建设费和“军用特别捐”这几样,属于县长和军队直接督办的项目,非完成不可,否则是要抓人的。

说实话,王保长已经想了不少办法。

保和乡的“土产”主要是土布——这里的风俗和其他地方不同,男人也参与纺织活动,每当冬季农闲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纺纱织布——王三官有祖传的染布手艺,他开了个小染坊,用土靛印染“月白”和“稳蓝”,用石榴皮、橡树皮染“青黑”色土布。

春节前,王保长在自己家里搞了个“以工代赈”,让需要染布的人家派劳力到他的染坊里当几天杂工,他就帮别人把纺纱织布的税费交了。因此,十六保的“土产税”完成了不少。

只是,这办法只能解决小问题。需要征收的税费那么多,有的是按土地摊的、有的是按人头收的,谁也没有力量全部担待起来。

保长甲长也知道,收不上税费的主要原因是大家手里没现钱。地里的收成卖不了,农民的手里哪来的钱?

舞阳县有四条大路,沙河、澧河可通漯河、襄县,交通还算便利。可今年,所有的路口和渡口都设置了稽征站,星罗棋布、密不透风,十六保距离县城不过三十里,居然要过五个收费卡子。这些路卡的来头五花八门,有县政府的、县民团的、“四县联防”的、还有国军各部队的,见人就派“税帖”——扁担箩筐二元、独轮车五元、两轮车十元——而且每张帖子只管一段、到了下一个卡子还要再贴。

老百姓出门贩卖瓜果蔬菜,赚的钱还不够“贴税收帖子”的。搞了几次,谁也不敢做买卖了。

收不上税就交不了差,财政局的“三班六房”、税务局的“管总”和稽征处的“政警”三天两头地到村里来拍桌子骂人,要吃要喝不说,每一趟还要加收“跑腿钱”和“串子钱”(手续费),整得地方上叫苦不迭。

照罗小扁担的意见,收税就要“来硬的”,动手抄家绑人,钱自然就收上来了。可王保长不愿意这么做,这段时间,光是挨家挨户的训话就已经把乡亲们得罪了。大家以前见到王三官都笑,现在看到王保长都躲,再来硬的,非把“好人王三官”的名声丢光了不可。

俞二算盘的意思是“来软的”,把官盐的价格抬高,逼着村民多交钱。十六保的官盐都在王三官的手里,可他还是不同意这么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得罪人还想办事?想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文管事武管事都火了,拍屁股一走了之,王保长只好宣布散会。

晌午,王三官正在吃饭,家里突然冲进来一个国军中尉和七八个小兵,气势汹汹的。

春节过后,13军89师开走了,换成89军新1师到舞阳县驻防,十六保这里住着一个营部和一个工兵连。

领头的这位国军中尉是个副官,四十岁左右,南方人。一进门就问:“派给你们的慰劳品怎么还没送来?”

“已经送了呀?年前就送去的”,王保长赶紧找出捐献军需慰问品的收条。

“放屁!这是给89师的,我们是新1师!”,中尉副官把饭桌子掀翻了:“你们只顾自己吃得好,当兵的受苦受罪就不管了,我看你象个汉奸”

旁边的几个士兵也跟着嚷嚷:“把好东西都藏着,难道要留给日本人么?”

“我们流血卖命保国家,你们还不知道拥护,真是败类!”

说着就砸屋里的桌椅板凳。

王三官赶紧鞠躬作揖说好话,又拿了几百块“茶水钱”,国军将士们这才和气了一些。这时,院子外面跑过一条狗,当兵的看见了,“啪、啪”两枪,然后拖着死狗扬长而去。

这枪声震得王三官的腿发软、心直跳。他看看手里的“捐献自愿书”:大米、白面、猪肉、羊肉、蔬菜、食油、香烟、柴草……林林总总列了一大张单子,限定第二天交齐。

无奈之下,只好再找两位管事商议。俞二算盘不吭声,罗小扁担板着脸问保长:“你说怎么办?”

王三官叹了口气:“能咋办就咋办吧。不凑齐这些东西,大家都要成杨黑驴”。

于是,罗小扁担就带着一伙保丁“来硬的”,翻箱倒柜、抓猪牵羊。慰劳品收齐了、人也得罪光了,村里的老头老太太堵在大门口骂:“天下乌鸦一般黑,王三官当了保长也是个作孽的货色!”。

王三官自己也觉得灰溜溜的,躲在屋里不敢出门。他对烧香拜佛流眼泪的老娘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不敢这样了”。

是不是最后一次,不由王三官说了算。

慰劳品“捐献”之后没两天,师管区的兵役通知书下来了——保和乡十六保,限七日内征召十名“甲级壮丁”(20至25岁男丁)送舞阳县分编服役。并且说“如不足征额,得适当延伸年次”、“壮丁应征入营,不得逃避荣誉,如敢不遵法令,按逃避兵役罪从重判刑,刑满后仍须应征服役”……

王保长一见通知就傻了眼——十名壮丁,这么多!

照规矩,征召壮丁是“三丁抽一”,此外还有应征、缓征、免征等一系列条款,这样算下来,十六保的五个村每年最多只出一两个壮丁。可事实上,师管区根本不看户籍编制、全是硬性分派,说多少就是多少。去年是每个村摊一个、五个村五个,今年更不得了,每个甲派一个,总共十个!

村里每年都收“壮丁费”,下至刚出生的男孩、上至没咽气的老头都要交钱。这笔费用也叫“欢送基金”,最初的目的是在壮丁服役时提供安家费、在壮丁阵亡时支付家属抚恤金,可随着逃避兵役的人越来越多,这笔钱就变成“买壮丁”的款项了。

十六保今年的“壮丁费”只收上来三成,满打满算也只够买一两个壮丁的。眼下,这十个服兵役的名额让谁去填?王保长真是抓了瞎。

保甲长和文武管事都属于“公职人员”,可以免服兵役;地主人家的子弟,村里还指望着他们纳捐交税,也不敢打发去当兵。想来想去,只有在交不起壮丁费的穷人身上动脑筋了。

王三官找到几户人家,先是把师管区的兵役通知念了一遍,又讲了自己的苦衷,然后说:“这抗战嘛,和求仙拜佛是一个道理,可以布施钱财、也可以肉身报答,各位手头紧、交不起钱,所以想麻烦你们去当兵、亲自报国,请问有什么意见?”

那几个穷汉子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跑得没了影子。

罗小扁担认为这办法不行:“要抓壮丁就不能客气,堵住房门、捆上就走,没啥好商量的”。

可王三官坚决反对抓人,在他心目中,抄家征集物资已经是“作恶”的极限,捆人打人的事情是绝对不肯做的。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走“买壮丁”这条路。他的染坊原本打算买几担“洋靛”(洋靛比土靛的功效高、也贵得多),现在不买染料了,拿来买壮丁;三官庙前的杨树是他小时候栽的,现在也砍下来卖钱……七凑八凑,准备了四五千块,交给俞二算盘去物色壮丁。

交差的日子到了。俞二算盘找来十个人,个个面带病容、瘦骨伶仃、东歪西倒、有气无力,一看就知道是沿街乞讨的流浪汉。

王三官问:“上面要的是甲级壮丁,这些人……能行么?”

俞二算盘说:“要饭的别嫌馍硬,阎王爷别嫌鬼瘦。凭你给我的那几个钱,只能这样将就了”

到了县城,征兵站的军官一看见壮丁就火了:“都是啥货色?这些家伙别说去打仗,刮阵风都能吹跑了”。

“长官息怒,这几个人瘦是瘦了点,可吃几顿饱饭、喷几口大烟,立刻就能来精神”, 俞二算盘一边陪笑脸、一边把两千块钱塞到军官的手里。

那军官顿时乐了:“也好也好,身体虽然差,却不用担心他们逃跑,还是不错的”,当即就盖章开了收条。

于是,这十个“甲级壮丁”就当上了国军,王保长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四月份的时候,有消息说日本鬼子打过来了,国军立刻宣布“坚决迎击,即行决战,合围并歼灭之”。官道上尘土飞扬、兵马调动频繁,县政府命令各乡各保设置茶水站,为来往军队提供饭食。

一天,大洼村开来一路军队,乡民们奉命安排接待,照例是一荤一素一锅汤、主食大饼和面条。没想到,还没开饭,这帮人就把伙房砸了,说“老子在前方打了大胜仗”,必须要用好酒好菜庆祝一番才行。

老百姓没办法,只好照办。有人一边杀猪宰羊一边诅咒:“鬼子还没来,先让这些龟孙祸害光了。倒不如让日本把他们打死呢……”。王三官连忙拦着不许胡说,这要叫国军听见了,又是个汉奸罪。

一帮“胜利功臣”喝酒吃肉、兴高采烈,连连吹嘘他们消灭了多少敌人,还缴获了鬼子的战马。王三官看了一眼,那匹马小耳朵短腿、马背上还有拉车的“三花子”磨痕,分明是老百姓驾辕的牲口,哪里是骑兵的军马。

大人们敢怒不敢言,只有小孩子无忧无虑的挺开心。罗小扁担带着保丁外出修工事去了,他的三个儿子就整天东游西窜、无法无天,这会儿又跑到伙房里要吃的,王三官给他们盛了碗羊下水,小家伙吃得满头大汗,高兴极了。

折腾了一个时辰,获胜庆功的国军总算吃饱喝足了,领头的军官醉熏熏地牵过“战马”,却发现马尾巴被人割掉了,顿时大发雷霆。

五岁的铜豆在路上蹦蹦跳跳、跑来跑去,手里正抓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拣来的马尾。王三官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把他拉回来,那军官已经冲到孩子跟前,照着心口就是一脚,把这小家伙踢出去一丈多远。

当天晚上,小铜豆死了,临死之前还在说:“保长叔叔,我再也不玩马尾巴了……”。

承办修工事的罗小扁担捎话回来,说他那里的人手不够,请保长多派些人去。王三官也希望保丁们能早点完工、早些回家,眼看着就要打仗了,让谁把性命丢在战场上都不好,于是就亲自带着十几个壮劳力去帮忙。

国军的工事在大洼村东北四十里,主阵地是一座小土山,上面修建了碉堡、战壕和防炮洞,分派给十六保的差事是在阵地的前沿挖一条二里长、一丈五深、一丈宽的大沟。

新1师的一个团负责守卫阵地,几十个官兵拎着军棍来回监工,一会儿量量这里、一会儿踩踩那里,发现不满意的就骂、看见不顺眼的就打。民工们怨声载道,干起活来也是有一铲子没一铲子的,王三官连忙开导大家:“伙计们别偷懒,加紧干,干完了才好回家呀”,说着就带头挖土、挑担子。民工们看见平时不大干农活的王保长如此卖力,也都跟着干了起来。

工程的进展很快,四五天后就差不多完工了,王三官一心盼着上头能赶快放他们回家去。

这天下午,阵地上来了一群当官的,走在前面的人身披黑色斗篷、手里拿着根亮晃晃的小棍,气派很大。国军团长报告说:“我团摆成梯形防御,最前边是复哨,依次是班、排、连、营阵地,各相距二里,敌人从复哨打起需得三个小时才能打到山前,我军能够确保主阵地坚持一昼夜以上”。

黑斗篷拿起望远镜看了看:“这里是要害阵地,加强工事很重要。日军的工事修得好,我们要比他们的还好”。

舞阳县的联保主任刘馨吾连忙凑上去:“这里的工事,正是敝县联保会协助建设的”。

黑斗篷点点头:“很好很好,军政协作,十分重要”

刘馨吾得了表扬,高兴极了,挺着胸脯说:“长官明鉴,战事一开,敝县民团保证随时修固工事,誓死与国军共进退,绝不擅离火线”

……

在阵地上转了一圈,黑斗篷带着刘馨吾一帮人走了,王三官他们可就倒了霉,被扣在阵地上回不了家,说是要等开仗以后“随时修固工事”。

王保长又气又急,打听那位黑斗篷是什么人物。当兵的回答:“是我们新一师的师长黄永赞”(黄永赞,浙江诸暨人,黄埔三期工兵科毕业,47年9月在河南被他的校友陈赓俘虏)。

民工们接着修工事,王三官因为是保长,被打发到伙房烧开水。

五月四日上午十点多钟,王三官先是听见一阵枪声,然后就听见有人喊“日军打来了!”,他只看见阵地上的人乱跑,却弄不清鬼子在哪里。这时候,有个长官嚷嚷着:“不许乱!都回到自己岗位上去”,王保长一想,自己的岗位在伙房啊,于是就去守在炉子边上,开始烧开水。

水还没烧开,伙房里钻进来一个当兵的,探头探脑。王三官问:“长官们要喝开水么?”

“喝什么开水,人都跑光了,你也快走吧”, 那士兵顺手把几个馒头揣进兜里,转身就不见了。

钻出去一看,阵地上空荡荡的,不时有子弹“日—日—”地从头顶飞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打来的。王三官心说:这帮国军,吹牛“能够坚持一昼夜以上”,结果一锅水还没烧开就跑光了。

山坡下是营房,一间大屋子里关着修工事的民工。国军逃走了,民工们却还锁在“大牢”里,急得直喊救命。幸亏王三官听见喊声、赶过去把锁砸开,这才把大家放了出来。

干了半个月的苦力,整天挨打受骂蹲大牢,一文钱没得到还差点送了命,民工们个个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又哭又骂。罗小扁担更是咬牙切齿、两眼通红,虽然王三官并没有说小铜豆的事,可已经有别人告诉他了。

大家离开阵地向南走,没过多久,日本骑兵就追来了。

旷野里,老百姓和国民党败兵被撵得四处乱跑。王三官他们躲青纱帐里,眼看着小鬼子把好多国军俘虏押到河滩上,机关枪一阵扫射,通通打死了。民工们看得心惊肉跳,都说这些人死得窝囊,还不如先前在阵地上干一场呢。

“修了半个月的工事,一点也没派上用处。国军原以为日本会从东北面进攻,结果却是从西北面打过来,那个什么梯形阵地就不管用了”。

“前几天,一听说许昌城被鬼子占领,当官的就说顶不住顶不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随时准备逃跑”

“这帮龟孙,只会祸害老百姓,死了也是活该”……

大路上有鬼子,民工们只得在青纱帐里穿行,好在大家都是本地人,熟悉回家的路。

走着走着,突然听见前面喊:“保长快来,保长快来!”

原来,高粱地藏着五个国军,他们听见高粱秆子悉悉索索地响,还以为是来了日本兵,等发现原来是一群农民,顿时神气起来、破口大骂。罗小扁担回了句嘴,立刻挨了一枪托,他再也按捺不住,夺过步枪就把打人的家伙给刺死了。

王三官赶到跟前,罗小扁担已经杀红了眼,地上摆着三具血淋淋的尸体,一个士兵跪在地下喊“大爷饶命”,还说他家里有八十岁老母什么的。罗小扁担冷冷地说:“我不是你大爷,我也不认识你父母”,一刺刀就捅到他脖子上,吓得王三官闭上眼睛不敢看。

再睁开眼睛,面前只剩下一个活着的国军了,这是个瘦瘦小小的军官,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脸、不停地发抖。

在场的人都劝罗小扁担住手算了:“这个军官刚才也没惹我们,就放过他吧”。

王三官也说:“这个人看上去年纪挺小的,饶他一条命吧”。

罗小扁担的嗓子嘶哑了:“他没惹我,我儿子又招谁惹谁了?他年纪小,难道比我家铜豆还小吗?!”说着就踢了那人一脚,刺刀又要往下扎。

那个军官被蹬了一个跟头,知道自己躲不过了,绝望地抬起头,喊了一声:“妈妈……”

“杀不得!”王三官扑上去抱住罗小扁担:“作孽呀……是个女的”

真是个女的。

小军官的帽子掉了,露出一头齐耳的短发。苍白秀气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扑漱漱地淌着眼泪,真是被吓着了。

隔了好一会,这女孩才轻轻地说了句:“中国人不杀中国人……”,那语气既象是劝说、又象是在求饶,让人觉得怪可怜的。

这句话使罗小扁担彻底泄了气,他跺了跺脚,走了。

其他人也跟着往外走,谁也不愿意在这死尸遍地的修罗场里多停留一会。

王三官走了几步,回头看见那女军官还坐血泊中间发呆。他想,一个女孩子留在这里,不被杀死也会被吓死,于是又转了回来。

“姑娘,你准备去哪儿?”

女孩摇摇头。

“我们把死人埋起来,好不好?”

女孩点点头。

掩埋尸首,说着容易做起来难,什么工具也没有,只好用手捧着泥土往死人的身上盖。其他人看见王三官不走,就唧唧咕咕地瞎议论:“王保长怎么了?又在当滥好人”

“王三官打光棍久了,八成是看上了人家大姑娘”

大家一边说着,一边过来帮忙。到底是人多好办事,不一会的工夫就垒起了一座小坟包。

“姑娘,跟我们走吧。你留在这里不是个办法呀”

“我不要投降日本人!”

王三官知道,刚才杀人的举动使这女孩子产生误会了,连忙解释说:“你别怕,我们和日本人没关系,不是汉奸、也不是土匪,我们就住在前面的大洼村,天地良心,我们绝对不会害你的”

“是真的,我们都是农民,本分人。这位王大哥还是保长呢,有名的大好人!”,旁边的人也七嘴八舌地帮腔。

大概,那女孩也觉得自己一个人留在野地里有些害怕,犹豫了一阵,终于起身跟着大家走了。

天黑以后,一群人回到了村里。

担惊受怕好多天的村民们涌到村口迎接亲人,大家都对那位穿军装的大姑娘觉得好奇,纷纷打听着:“这是谁呀?”

“是王三官的老婆”有人笑着宣布。

于是,小孩子们就跟在他和她后面喊:“王三官,讨婆娘!新媳妇,进洞房!”

听见这话,原本跟在身后的姑娘站住脚不肯走了,王三官也呆立在家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请她进屋。

看见他俩尴尬的样子,一帮小孩更加哄闹起来:“天上下雨雷对雷,两口子打架锤对锤;瞎子寻个算命的,一辈子谁也不看谁!”。

王三官的老娘虽然弄不清是咋回事,但对这秀气的姑娘也十分喜爱,赶紧拉着她进了家。

刚进屋,女孩儿就眼泪汪汪地冒出一句:“我不做你的老婆!”

“谁要你做老婆了?”王三官呵呵直乐:“大妹子,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字呢”

不当老婆当妹子,姑娘立刻不哭了,笑着说:“谢谢你,我叫蔡志兰”。

关键词(Tags): #抗战#百姓记事#王三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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