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龚楚回忆中的若干疑点（上） -- 逸云三洲

【原创】龚楚回忆中的若干疑点（中）

说起来29团的溃败，实与军纪有大关系。回不了家就闹事、就消极怠工，闹成了，能回家了，马上生龙活虎起来。这样的部队，打胜了也会有问题。果不其然，进了郴州，打开范郎中的仓库啦，就都赶着发洋财去了。这个当然龚代表没有记忆的，得问守仓库的杨得志：“特别有些农民意识严重的同志，包袱、毯子、银元，什么都拣，一个个肩背手提，罗罗嗦嗦一大堆，真不像个红军的样子”。等到范部一家伙反击进来，满城逍遥的农民士兵，按肖克的话吧，就是发了瑶风了，挑着东东，成连成排径直跑回老家乡去廖。欧阳毅回忆道：“胡少海团长试图集合，……几次集合好了，冷枪一响，又被敌人打散了，溃不成军。……由于队伍散了，人心乱了，东奔西逃，找不回几个人来。和我同村出来的几个人都不见了”。

毛泽东事后向中央报告：“第二十九团随即自由行动，跑向宜章家乡，结果一部在乐昌被土匪胡风章消灭，一部散在郴宜各地，不知所终，当日收集的不过百人。”毛泽东自然当时不在场，他的数字应该是听汇报了。不过这是现在所见离战斗时间最近的书面记录。其他多是当事人多年后的回忆了。据肖克说，除了他自己带的部队，“29团团长胡少海、党代表龚楚带着团部和通讯排、特务连共八九十人，四五十支枪，也来了。这时，29团基本散了，总共剩下不到200人，约百支枪，只有我连是保持完整建制归队的。过了天把，全军又退到资兴的布田圩，军委决定进行整编，把军部特务营及29团撤销，所有人员编入28团”。 欧阳毅回忆的也一样：“这样，一个1000多人的二十九团只剩下不到200人回到井冈山。……团长胡少海到二十八团当了营长，我到二十八团任党委秘书”。

杜修经当时是和陈毅一起留守军部的，范军打进城来，他就和马夫一起，扶着发高烧发得七荤八素的陈毅逃将出来，可见此人良心不错。他后来的回忆里报的数字，与毛泽东报告里的差不多：“7月24日，攻打郴州，战斗失利。29团被打垮，只剩团长胡少海等100余人。7月25日，队伍撤至资兴布田”。可要是听龚楚报帐，那就和大家的数字不是差一眼眼，只是损失一个营，“29团攻郴州失败，损失极大，当我在龙溪十二洞休息整理时，全团官兵只有九百余人了”。既然有了这么多人，也就得以继续领导下去，龚楚的说法，29团一直到他离开边界之后才被合并撤消。

咋回事尼？我看也不要细山伊山了，都是年纪一把的老先生在回忆乐。再想办法找找旧报告吧。29年陈毅在到上海，也有个报告给中央的，比毛泽东的那个晚了不到一年，离战斗结束则是一年多点，而且战时及战后收拢部队时陈毅本人都在的。他的报告是这样说的：“是日黄昏时范部反攻，我军不及应付，夤夜撤退，二十九团大部去宜章散入农村，有一营在乐器受了损失……”。我看有了毛和陈的两个报告，可以否定龚楚的说法了。但其一营损失的说法应还是有由头的，不全而已，说全了则应该是：一个营是被打掉的，其他大部分是散掉的。剩下能派用场的，也就是二百人。

不去管他吧，还是来看看龚楚个人的去向。这是我对龚楚四军经历回忆的又一处较为疑惑的地方。

要是按龚楚的回忆，他应该继续在四军待到十月，其间处理袁崇全事件有他，提名林彪当了营长；打回井岗山击败刘士毅一战也有他；然后就是所谓“朱毛又亲率领全部红军向桂东县城进攻”；此时他便另有高就了：“一九二八年十月间，毛泽东、朱德和我率领红四军进攻阎仲儒，占领桂东，……湖南省委代表杜修经、朱汝湘又到桂东，传达党中央调我到长沙工作的指示，当日召集了朱、毛、陈毅及我等人，宣布……特调龚楚同志到长沙，首先建立长沙市委会，由龚楚同志任书記……”。

看来三巨头风范，没受啥影响哈。就是有些咸人喜欢队长。

先来看看龚楚的特委常委SF坐多久。本贴的（上）里面已经说过了，6月30日前谈也不要谈，6月30日后可以谈谈了，至少省委的帐簿上有这个机构了。不过事实上，毛不同意去湘南，根本就不肯从边界特委书记的位子上挪到前委去，只不过杨开明也来了，勉强叫他一声代理书记而已。当然也就没心情去成立前委，军中仍是军委负责。这个前委是啥时候成立的尼？毛后来给中央的报告里有披露：“当军队由钙渡出向湘南时，原有之军委取消，组织湖南省委任命之前委，陈毅为书记。”原来如此。这个前委本来就是“去湘南委员会”，也只有到决定去湘南才出炉，并且因毛的部队不去，干脆分家，由陈毅顶了老毛的位置。看来龚楚当的这个三大常委，实际上是“陈朱龚”，而不是“毛朱龚”。

打郴州失败，湘南计划无法实现了，而毛泽东亦于此时领兵来接。于是朱毛再次合兵，8月23日在桂东由毛主持召开了前委扩大会议，因中途敌军来犯，转移到沙田附近的寨前继续进行。据后来给中央的报告，在此会上决定了回师井岗山，并且还撤销了七月中旬按湖南省委命令组织的前委，另行组织行动委员会，以毛泽东为书记。那个机构，一不合留守井岗山的方针，二排斥毛的领导，毛同志来了，叫它寿终正寝，这当然是合乎逻辑的。

可见，龚楚任常委职务的这个前委，最多只存在了不到40天，8月23日或24日以后就不复存在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到了10月再扮三巨头，就有些缺典。当然罗，没有了前委，也还是可以并肩战斗的。至少会计准则上没有讲八行。既然帐面上有，于是咸人继续钻进仓库盘点。

关于袁崇全事件，龚楚回忆是这样开始叙述的：“我军于8月23日转移到上犹、崇义地区工作，25日发生了28团2营营长袁崇全叛变事件”。前面说了，23、24日部队其实还在桂东县境内。不过25日发生袁崇全逃走这个说法还是蛮普遍的，后来文学报告铺天盖地，大概因为当时毛给中央的真报告里也有类似的说法：“23日，会合从井冈山来的部队，议决经崇义、上犹重回井冈山。当到崇义时，营长袁崇全率一步兵连一炮兵连叛变，虽然追回了这两个连，但牺牲了团长王尔琢”。但是这个说法是有缺陷的。

袁崇全事件确实是在朱毛部队再次会合以后发酵乐，但袁崇全带着部队跑掉，是早在毛泽东到达湘南以前就发生了，时间大概是在从郴州败退下来后一个多星期后，当时是派他出去趟路的，带走的是一个多营，结果他借机脱离四军，并发信给杜修经，劝他杀朱徳。只不过部下赵尔陆等军官机警，发现苗头不对，把大部分部队带了回去，并向军部报告。袁手里则确实是只剩下两个连了。到了25日，军部发现袁崇全的下落，于是王尔琢赶去，两个连基本回来了，王尔琢却被打死了。这个事情，杜修经、肖克后来都有回忆。

不过老规矩，尽量不搞细山PK伊山，再想办法找旧报告来吧。还是陈毅29年给中央写的情况汇报：“袁率所部四连及机关枪连、迫击炮连作前卫，袁逆假传命令，日夜急行意在脱离大队往江西作土匪，或降投反军，卒因各连官兵不受欺骗胁迫，忠实于革命，自动脱离袁之羁绊，归回大队，袁只胁迫了第五连、迫击炮连逃窜，至江西崇义界，其后十日大队取道崇义回井冈山复与袁遇，第五连及追击炮连均全部即来，袁逆只身逃去，不幸二十八团长王尔琢同志于是役不慎，惨遭毒手”。

毛泽东嘛，8月22日前还没有和朱德部会合，寨前会后又是和自己带来的31团3营待在一起，不在军部，袁崇全事件讲不真，也算事出有因；龚楚貌似在军部领导，提拔林连长的过程讲到连毫毛阿看得见，那能袁崇全事件的来龙去脉就酱得七划八起泥？

不去说他吧，林连长撇开，至少8月25日龚在不在军中，我认为还是两可的。可10月份还要继续“领导红四军”似乎就讲不太过去了。

龚楚说，十月时是“湖南省委代表杜修经”来宣他去长沙。可毛泽东当年给中央的报告中说道：“红军攻郴，在资兴、汝城、桂东组织三个县委，三个农民武裝的赤卫队，另组织一特委统辖之，杜修经为书记“。可见杜修经早就不代表了，书记去也。杜修经自己也是这样认可的。不仅如此，根据杜前代表的回忆：在桂东会议上“决定我留在龙溪十二洞，组织湘南特委。龚楚协助我抓武装。我任特委书记，此外还有3人：朱玉湘、彭昆、郭怀振”。当时毛泽东、朱德、陈毅是带着主力回井冈山去了，杜修经则向湘南龙溪进发，去指挥资兴、汝城、桂东、安仁各县县委和赤卫队，开展湘南工作，从此与毛泽东分手，直到60 年代初期才在长沙再有一晤。十月份那能再“召集了朱、毛、陈毅及我等人”开会？

而且人家讲明了“龚楚协助我抓武装”。

当然还是不能光以杜的回忆就压倒龚的回忆了。正好另外有件事，唐天际曾回忆当年自己直接在杜修经的领导下游击，杜修经这个人可好，当面不给人面子，说在湘南特委抓武装的应该是龚楚，看来这个人能力不算太高，人品不错，扔掉个开国中将，宁愿要一个叛将，书生气还在的。写《杜修经访谈录》的应国斌先生为此专门做了点调查，访问到了原在特委工作的幸存人员，确认唐指挥的是特委下属游击队，而湘南特委的领导人中则确有龚楚。

另外一件事比较蹊跷，龚楚回忆说，他之所以和朱毛一起去桂东，是因为“那时桂东已被国军阎仲儒部佔领，其官兵多属四川人，他們素仰朱德威名。……一百二十余人起义投入红军，……红军为了要乘机争取更多的国军来归，朱毛又亲率领全部红军向桂东县城进攻，阎仲儒闻风逃去，红军又占领桂东县城及广大乡村”。

这应该算是挺大的胜利了，可一查老毛给中央的报告，对这一时期战事作如下描述：“我军经崇义、上犹向井冈山回军之际，赣南敌军独立第七师刘士毅部追至遂川。九月十三日，我军击败刘士毅，缴枪数百，占领遂川。九月二十六日回到井冈山。十月一日，与敌熊式辉部周浑元旅战于宁冈获胜，收复宁冈全县。此时湘敌驻桂东的阎仲儒部有一百二十六人投入我军，编为特务营，毕占云为营长。十一月九日，我军又击破周旅一个团于宁冈城和龙源口。翌日进占永新，随即退回宁冈”。木有重新占领桂东啊，竟漏点这样个大战果，您要说一点可能都没有也过分，可偶想想后来大咬金，总脚得可能性不大。

而且今人给老总写的传里，也木有这场战斗。毕占云尼，后来也是开国中将了，故也有回忆留下来：“以后又在桂东和酃县交界处，与红军打仗。这时，我就召开会议，决定投奔红军，参加革命，在火线上派出人员与红军部队联系。结果，在遂川大汾附近，陈毅同志来找我们部队，后来派党代表陈毅安到我部进行政治工作。10月，我们到达宁冈，后又被编为红四军特务营，直属于红四军军部领导”。原来是他们从桂东往井岗山方向跑的。

10月份龚楚自己在湘南的可能性就是百分之百了，杜修经说他在那里，龚也说自己在湘赣边的最后一个脚印在那里。至于朱毛和全体红军有没有同去呢，比较有疑问了。

当然杜修经说龚楚在那里是与自己一起打游击。当时特委下有资兴黄义藻的部队，也就是前面提到的原36团李奇中、黄义藻余部，这是最大的一支；其他有安仁朱赤的部队、桂东陈奇的部队，再有就是汝城唐天际了。陈奇、唐天际后来都成名了，陈奇是四方面军早期的主要将领之一，后来被张国焘杀害，唐天际则是开国中将。杜修经回忆道：“特委驻资兴，……我们依靠各县的武装，以大山为依托，……敌人以数倍于我的兵力，层层围剿，我方寡不敌众，在山上周旋两个多月，仍不能摆脱，于是决定黄义藻率主力往江西找红军，我们也撤出龙溪，到汝城、宜章、郴县边界去开辟新区”，但不久还是被打垮了。

杜回忆自己在湘南的最后一战：“后来汝城山区被围截打垮。我、龚楚及汝城县委书记分别突围出来”。

湘南特委失败，在当年毛给中央的报告里也简单谈到一句的，当时他以为杜战死了。其实杜修经于突围第二天离开了湘南，后来辗转去广东。他回忆：“龚楚先我到广东，后去红军7军工作”。这其实就对上了，龚楚的回忆中虽然绝口不提当年被“请”出四军到湘南特委工作的经历，混成“省委代表”杜修经传达省委要他去长沙的任命后才离开四军，但其最后离开红军的经历里，则提到李奇中派人带路，只是用李奇中顶替“老战友”杜修经当湘南特委书记而已。一行人最后被国民党军包围，龚楚只身突围出来，想想伤心，就不管长沙了，回去了广东老家。

那么龚楚说自己当时被包围的地方是哪里尼？“汝城一个四面环山的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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