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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黑窑四题 -- 抱朴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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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仙人兄

既然如此,就把我的分析一吐为快也好。

老实说,这几天写东西始终无法入神。理由很简单 -- 每当要写东西,脑子里老有“黑砖窑”三字出现。如您同感,此案的细节让人震惊,悲伤之极。我不在乎别人怎样看这种不成熟的表现,萨本来是性情中人。此案实在是触及了一些对社会抱有期待的人的底线 -- 童工,无法无天的杀人监禁,法律和基层政权与黑势力明目张胆的勾结。这一切,让最抱有希望的人也会感到没有安全感。

最初的看法很简单 -- 黑砖窑这种野蛮的经营方式,非头等混蛋所愿为的,所谓三等混蛋的做法。三等混蛋能有多大影响,与中央权力的关系和可以调动的能量都有限,对付三等混蛋,还不是手到擒来么?以这样明白的案情,不是正好当头一棒打下去,立威也好,整风也好,送上门来的棋子,不论是怎样的掌权者,这可说都是表现自己执政能力的一个极好机会。

几天以后,看到违反劳动法的批示,尤其是那个要求全国各地就类似问题进行检查落实的要求,给人的感觉又是轻拿轻放。让人感觉十分郁闷。抛开公正和维护正义不言,对中央来说,此案的轻拿轻放影响太过恶劣 -- 法制建设,反腐倡廉形象都会被一风吹,中央对地方的约束力投下极大问号,对内对外殊难交待。

我的看法,此案是胡温的一个九一一,严峻的考验。

同时,我们这些感到震惊的人应该自省。

我们有什么关系呢需要自省。所说的就是我们开口表示震惊的时候,应该想到,我们自己实际上也有自欺欺人的成分。所说自欺欺人,是说今天我们表示震惊,是随着新闻的揭露和连续的报道升温而震惊的,然而,难道我们心中不明白,新闻揭露之前山西这个地方就存在这些野蛮而残酷的事情么?其实有很多信息可以让我们知道,我们只是不去关心,即便心中隐约明白这种事情是存在的,也不去想,不去谈。唯一我们可以安慰自己良心的是我们可能想到那里的问题很大,但想不到野蛮到如此程度。而一旦新闻热报,我们又不免反应激烈。

不过,一些内容,引起我进一步的思考,此案背后的政治考量很耐人寻味。

事情为什么出在山西?

山西在全国来说地位怪异,它作为煤炭能源工业基地的地位,决定了它在各省中的独特重要性,所以,山西这地方盛产土皇帝。文明的风,在一个富庶而且没有什么必要进步的地方,起不到沿海各地的作用。山西有煤,就象海湾有石油一样,使它的落后性得以保存,而且顽固。而资金链又使山西的官员可以与上层建立各种各样的联系 -- 实际上有些干脆就是一个势力的代表,而绝不是山西省能管得了的。

这是地方积痼,但是,中央方面也难辞其咎。因为先发展东部,中央政府对于西部和东北老区官员的倾斜就不提了,大量能源的需要和降低能源成本的矛盾要求,明眼人只要想一想就会明白造成怎样的后果。劳动成本的降低几乎成了唯一选择,所以安全,人权的考虑,就会被上下几乎同时放松一下。

山西的劳动保障问题,应该是宿疾,水土问题和上游的有意无意放纵,当是源头。这是分析一下问题的来源。这也是对此问题,上面把问题只打到“非法用工”,而不是“私自开窑”的点上,虽然都是违法。这表明了处理方面还是有技巧的,这次的主要问题在于民愤,而民愤的主要焦点,不在是否私自开窑。

为何是“黑砖窑”而不是“黑煤窑”?

这个就极为耐人寻味了,也是我前文写过希望所在的地方。

如果要严肃处理,此案首当其冲的两个,就是山西省长于幼军和省委书记张顺宝。中央明显在保此二人,为何?风浪之下丢卒保车不是很好的举动么?过几年再捞上来就是。这就带来了我思考的问题,这两个人,真的是丢掉就好,处理他们两人对整个案件是促进还是倒退?整体的影响是什么?

我的看法,于,张二人命运,恐怕正是此事要点。这就是这次“黑砖窑”成为焦点,而不是“黑煤窑”,也于此有关。这次新闻的发起,属于自然发酵,但此后有关部门让此事畅通无阻成为焦点,就有些特别,要知道这个案子去年就已经捅出来了,当时并没有那样热。中国这个地方,任何东西能够热起来,都要有推动的力量。

其实,张,于二人,都不是山西的实力派。

张顺宝,是人称“团派大将”的胡氏嫡系,2001年开始在山西任职,恰和中央“开发西部”同步。可是,在此之前他是在新华社工作,从无地方执政经验,张到山西三年,始终任省委副职,主管党校。2004年,才转为代省长。从这个角度,我的判断,张是中央派入山西独立王国掺沙子的 -- 想打破山西独立王国地位恐怕是中央一直期待的,但是能源大省又不能乱,所以采取了慢慢来的方式。他的工作经历,比较容易让山西地方实力派接受而不认为他是要“夺权”。这一点看来是做到了,但不幸的是,从张的表现看,并没有完全实现对于山西实际权力的控制。对比张和他前任的发言就可以看出,张更多在务虚,这说明了他在山西省内的地位。面对一个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一个空降司令能够成事不仅需要后台,也需要自己的经验和实力。

或许是看到张未能打开局面,2005年7月,中央再次空降于幼军到山西,2006年转为山西省省长,与张顺宝形成搭档。于幼军和张顺宝不同,他的名声更在于“干练”,是在几个大省作过长官的,经验丰富,与张可谓一刚一柔。其到省后作风雷厉风行,半年就走了全省,曾大量处理黑煤窑案件。我想这是本次“黑砖窑”成为焦点而“黑煤窑”不是的一个原因。显然,山西的“黑煤窑”并不会因为于的作为销声匿迹,但是,的确受到了沉重打击。而且,用“黑煤窑”攻击于,张,只要对比其工作业绩,就很容易被消于无形。

于,张真正掌握山西实权,我认为是2006年的省九大,在于的支持下张才终于掌到了山西的权力之舵。

这也是中央派两人空降的目的,西进,山西这个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织成的土堡子非改造不可,论功行赏,自由王国的时代过去了,山西应该成为西北的重庆。

然而,有了权力,不代表下面就立刻跟着你走,整顿班子,做出政绩都要时间。于,张知道不知道黑砖窑的问题?我猜想是知道的,但是他们在没有正式掌控山西前,对此显然无法作为 -- 他们还控制不了山西的事情。而九大之后,于,张依然没有进行处理,就有些问题了。事实上,看两人九大后发言的内容,就会发现他们这样做的原因,他们不是没有警觉山西的问题会被捅(虽然这问题他们不能算是始作俑者),但是显然认为最大的漏洞在“煤”上。-- 两人的焦点,都放在了一个字上 -- “煤”。于幼军的所谓“山西不要带血的GDP”,关键在于一个“煤”字上,于张从2005年起手里关掉了七千个小煤窑(九大后三千个)表明他们的工作重点在哪里,这或许是于,张尽管接到胡的批示,仍然对黑砖窑事件没有放在重点,而胡直到案发也未深究的原因 -- 饭要一口一口吃。

然而,这种做法,对山西地方实力派的伤害是巨大的,他们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猪养肥了要杀的道理。所以,这次某方对黑砖窑发难以后,可以看出,山西中下层对于,张抱的是幸灾乐祸的做法 -- 洪洞县的干部们在记者们来的时候还在打扑克,而警察们也对解救问题敷衍了事 -- 他们显然不怕于,张还有能力处理他们。

我想,如果于,张下台,山西警方倒会精神抖擞起来,很好地配合处理案子吧。山西是山西人的山西,这恐怕不是很容易解决的问题。

没有轻易地办于,张,摆出一个放宽的调子来,我想,中央是在等待17大开完。在老百姓看来,这是远比远华案恶劣的案件,真正轻轻放过近似自杀,这应该是第二个平远街的。然而,暗流涌动,只怕那边要求的,也是在十七大上达成妥协吧。

从非典之战,我推测胡温都是懂得怎样把坏事变成好事,把攻击变成机会的人。

另外,我对把此事拉上民主的关系嗤之以鼻 -- 就在山西现在发选票吧,保证,选上来的,肯定是对黑煤窑,黑砖窑维护最力的人物 -- 他们是当地人的利益保障者,在利益面前,正义永远软弱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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