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中国崛起策 -- TH的鱼
最近一系列事件都显示沉寂了多年的政治体制改革将重新拉开序幕,《大国崛起》的热播反映了我国知识界和政界已经充分认识到:拥有健全的政治体制才能从根本上保障一个国家可以傲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而我国领导人公开肯定越南的政治体制改革更是让人耳目一新、看到了中国政治体制改革的希望,而中国著名学者俞可平在“民主是个好东西”一书中更是直接强调与世界各国公认的民主观念接轨的问题,联想到胡温新政以来中国在诸多领域改革的进展和深化(比如通过萨斯事件扩大了公民知情权,通过孙志刚事件废除了违反宪法的城市收容遣送制度,通过总理为普通农村妇女熊德明讨薪解决拖欠民工工资问题,2004年更是将“国家尊重和保障人权”和“国家建立健全同经济发展水平相适应的社会保障制度”写进宪法),中国的知识分子和学者看到了中国进行政治体制改革特别是推进中国民主化的希望。十年前还是甚为敏感的话题和词语比如“民主”、“民主化”和“人权”不再是禁忌,反而成为出现频率很高的词语,令人难以想见的是,居然是官方在正式文件中更多地提到“民主政治”和“没有民主就没有现代化”等说法,“民主”和“人权”在几年时间里成为官方的主流话语,中国领导人在与西方国家领导人会谈时多次主动地谈到“民主”和“人权”的议题,这不仅反映了中国新一代领导人的自信和气度,更反映了中国和平崛起时代国人思想层次和认知层次的飞跃进步,反映了在全球化中我国进一步融入世界以及和世界主流文化接轨的上进精神。这些都让中国知识界处在1990年以来最活跃的时期,人们的乐观情绪在上涨,民众对政府具体政治改革方案出台的期待在升高。
在乐观和兴奋的气氛中要提出一些不同观点是不容易的,但是笔者设法在本策里具体从历史经验和各国现实民主政治实践中的一些问题、难题和挑战来谈政治改革的经验教训,这样的思想是同中国崛起策所一贯宣导的观点是一致的,那就是中国政治体制改革是必需的,甚至在某些方面是非常紧迫的,但是在另外一些方面我们则必须冷静、理智和慎重,甚至有些方面应当根据现实的中国国情而缓行,在上一策的文章里作者已经提到中国在未来20年内健全体制的四个重要方面,那就是健全公民社会,逐层推广基层民主体制,建立法治国家和建立社会分配体系及社会福利制度,因此笔者认为过快的民主化甚至是全国大选并不是当前的首要目标,甚至不应该是未来20年的首要目标。未来20年的首要目标在于:界定国家、社会和市场的权力界限(中国崛起策下一篇将重点推出长篇分析),在日益健全的法治环境里通过基层民主的扩大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广泛的民主训练,为20年后中国稳步进入现代化社会之时的进一步民主化打下坚实的基础。
今天,任何一个国家从前现代化社会转轨到现代化社会的过程中,特别是从极权主义、威权主义的社会向民主社会转型的过程中都会面临一些具有共性的问题,考察这些具有共性的难题和挑战对于理清当前中国改革过程中可能会碰到的问题具有重要意义:
1.从威权社会过渡到民主体制期间,其本质会涉及到一个权力再分配的问题,社会上总是有一定的群体对于权力有强烈的追求和权力欲望,而在过去的体制下他们无法通过正常的权力阶梯和官僚系统进入权力结构中去,在转型的过渡阶段和民主化时期由于有了通过选举参与政治生活从而获得权力的可能性,这样的人往往会脱颖而出。他们或是有很好的口才,或是具有人格魅力,或是具有煽动家的天赋,或是具有一套蛊惑人心的民粹主义的政纲,或是利用社会的矛盾和问题故意将冲突激化,以争夺选票谋取个人权力利益的最大化。比如一个国家的总人口为100%,其中有1%的人对权力很感兴趣但是在旧有体制下无法施展才能,而在民主化过程中他们积极参与各项选举,当然,大多数人可能是正当地参与国家政治生活,是新型的政治家,但是不排除会产生一些民粹主义的政客,他们通过民粹主义的手段取得政权,将国家深深裂解为不同的相互对立的集团。比如台湾的陈水扁就是这样的天才政客和天生的煽动家,通过在台湾固有的族群矛盾和在社会伤口上撒盐的方式动员基本教义派,把台湾社会人为地区隔为“中国人和台湾人”,进而巩固权力成为“台独教主”,这样的政客较少有社会责任感,相反会给民主化带来极强的副作用,现在转型的民主政体中还无法找到具体对付民粹主义政客的办法。
2.由于民众长期不具有政治参与权、公共事务参与权和知情权,在民主化其间民众特别容易产生长时间的政治激情。在中国崛起策十二中作者已经提到,西方国家自身经历了近三个世纪的演变才逐步演练出成熟的公民社会和民主社会,即使是资本主义后起之秀如德国也至少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演变、经历大量曲折后才最终演变成现代民主社会,因此西方历史的进程本身就是渐进的、自然演进的和符合社会发展规律的。而现在世界上转轨国家中一个不利条件是已经存在一定数量的成熟民主国家,而且这些国家大多数是拥有资源和经济实力的工业化国家,他们可以轻易地将自己的模式和观点在全世界进行输出,再加上我们处在全球化的信息时代,人们很容易从外部世界吸取资源和营养来要求本国变革,特别是在政治转型期间反对党和反对政治势力很容易利用外部资源和模式来简化地证明本国政治制度的不合理性,但是同时却完全忽视本国复杂的国情和社会需要时间逐步演进的事实。在这种互动模式形成后,政治反对势力很容易将自己扮演成社会进步者,处于较高的道义地位,而在无形中将力图稳定秩序的政府推到道义地位的低端,从而使其丧失合法性。民众也在政治风潮中培养了高度亢奋的政治情结和不易消退的政治激情,许多平时对政治不感兴趣的人都会激情地向往、等待和参与政治运动,甚至在没有政治运动时还会产生失落感。民众过于强烈的政治激情会让民主弥赛亚的思想高度泛滥,民众容易简单地把国家所有问题理解为民主问题,把所有的改革都寄托到颠覆现存的政治权威和政治秩序上,把国家的目标仅仅锁定在民主化上,甚至简单地认为: “民主化后国家就自然好了,马上可以成为跟西方国家一样的富裕国家。”不得不指出,在大众运动中人民往往不一定能看清国家的方向和社会发展的规律和轻重缓急,人民更容易被野心家和政客式的人物利用和牵着走,也很容易轻信和盲从一些迅速扩展的简化了的观点,从而形成经久不息的政治激情。如何在民主转型中因势利导,将人民正常的政治热情引导到一个温和、理性和法制的范围,同时为社会运动降温,都是非常不容易的。
图表一展示的是一种比较理想的民主化过渡,其含义是指一个国家在不同阶段人民政治热情程度由低到高再到低的常规变化。事实上没有一个国家会完全按照这种曲线经历民主化进程,但是西方许多国家由于历史上先后经历了几个世纪的工业化—城市化—民权政治—民主化的演变,其过程往往是逐渐累积演进的,符合社会自身发展规律和特征的,这样的图表示意虽然有所简化每个国家不同的发展道路,但是有助于我们从整体上去把握渐进民主演变的规律。从A点到B点是属于民主化之前的时期,随着经济现代化、城市化和工业化进程地高速推进,人民要求保障民权的呼声日益高涨。随着市民社会的建立和壮大,人民逐渐有了参政的要求,当民主化进程拉开序幕后(从B点到C点),人民对参与政治的热情逐渐高涨。经历了一定阶段的民主演练后,特别是在西方国家经历了几次大选后,政治民主机制日渐成熟,政治意外越来越少,人民的民主热情逐渐下降,但是稳定在一定的水平上(D点),那就是人民的政治热情比没有民主权利时代要高一些(A点,那时侯公民尚没有取得民选和政治参与的权力),但是却低于民主化的颠峰时期(B点到C点之间)。这样的渐进过渡是最有利于一个社会在民主化进程中免除社会动乱的危险,从而比较稳健地过渡到成熟的民主社会。而今天的第三世界和第二世界国家在向民主化过渡时期却没有以前的西方国家那么幸运,因为在全球化时代、信息高速扩展的时代和西方在文化及意识形态上占有较大优势的时代,一个国家很难简单地宣称:我们先进行城市化、工业化、经济现代化,再发展政治民主化。因为在开放的时代一定会有本国公众援引西方的民主制度来要求本国进行变革和批评本国的政治制度,而且西方国家和国际政府组织所通过的国际公约也要求发展中国家采取民主制度,有形的、无形的、经济利益上的和国际道义上的压力都使得许多国家不得不提早民主化进程。比如决大多数非洲国家还远远不具备建立现代民主政治的基本要件,但是都在国际压力下先后实现了所谓的民主化,但这只是形式上的政治选举,其实质离真正的民主政治相差千万里。由于发展中国家把本应该属于不同历史时期的各项任务(经济现代化、公民社会、法制社会、民主化等)完全杂糅在一起,社会过渡的成本就陡然升高,如果西方国家在利用优势资源进行颠覆活动,那该国极易陷入很大的困境。